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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精彩节选


第1章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世上只有一种人能知祸福,断阴阳,教人趋吉避凶,那就是算命先生。

爷爷是公认的铁嘴神断,找他算命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人特意驱车千里赶来,只为求一卦。

爷爷却有他的原则,每九天开一次卦。

每到开卦的日子,卦摊所在土地庙外的广场上都停满了车,排到几个月后的大有人在。

爷爷卦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据说他除了能给人算命之外,连龙湫河里的蛟灵也来找他算卦。

有年夏天,一连下了几天大雨,龙湫河水暴涨,已经淹到土地庙跟前。

土地庙就在村边,如果村里发洪水,那么首先被淹没的,就是那座土地庙。

那夜,土地庙内的烛火特别明亮,爷爷整夜都守在里面。

村里胆子最大的人看到,在土地庙窗户上,有道很长的黑影在不停晃动着。

那就是求爷爷算卦的蛟灵的身影。

大蛇五百年为蛟,蛟千年化龙,而蛟想要成功化龙,需要经历很多劫难,生死未卜。

它才以阻止洪水淹没村庄为条件,威胁爷爷给它指点迷津。

谁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给它算的卦,半夜后,洪水就退去了。

第二天,细心的人发现,爷爷卦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碗口大小的鳞片。

鳞片是半透明的,像块古玉似的,拿到鼻子跟前,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腥味。

九天之后,龙湫河里就发生了震惊全国的走蛟事件。

那天下了一夜暴雨,雷打得震耳欲聋。

龙湫河上,三道数百年历史的石拱桥全部倒塌,隆隆水声仿佛千军万马似的,顺着水道滚滚而去。

就是因为爷爷帮它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那条蛟才成功化龙。

方圆百里的人,更对爷爷敬畏有加。能够得到爷爷的指点,简直就是件天大的幸事。

正是因为爷爷名气太大,引来了同行的嫉恨。

县里号称袁铁嘴的卦师袁自道,领着十几位最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来找麻烦,打算把爷爷名声搞臭。

那天刚好是开卦的日子,庙里黑压压的,站满了等着算卦的人。

袁铁嘴特意选在这个日子来,就是想要爷爷在大伙面前出糗,以后再也没人来找他算卦。

袁铁嘴一屁股坐在卦桌前面,跟他同来的阴阳先生都站在他背后,气势汹汹的瞪着爷爷。

爷爷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然后把铜烟袋放在一边。

不紧不慢的问袁铁嘴,“老袁,你想算什么?”

袁铁嘴拿出一个木盒来放在卦桌上。木盒大约一尺大小,四四方方的。

同时把一块铜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凶巴巴的说,“老洛,你要是能算出木盒里装着的是什么,这块县阴阳师协会的龙头牌就是你的。以后我们都对你心服口服的,你就是我们的龙头老大!”

爷爷瞟了那块铜牌一眼。铜牌呈龙头形状,磨得油光发亮的。

这可是每个阴阳师都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它代表着一个人的地位。

听到袁铁嘴的话,来求卦的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算爷爷算得再准,也不可能算出木盒里装着什么。

袁铁嘴等人幸灾乐祸的,以为这下爷爷的老脸要丢大了。

爷爷似乎根本没把龙头牌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的说,“让我算也可以,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以为自己阴谋要得逞,袁自道拍着胸脯说,“老洛,只要你能算得出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弓不能拉得太满。我的条件,你可得好好想想再答应。”

“你说吧。”

“你要答应我,五年后,带着你孙女,来跟我孙子订个娃娃亲。”

袁自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同来的人也跟着一起哄堂大笑。

袁自道边笑边说,“老洛,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吧?我儿子还没结婚,哪里来的孙女?还有,你这个家伙打了大半辈子光棍,你是想孙子想疯了吧?”

爷爷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忽的站起身来。

“不答应就算了,别在这废话!老子没有闲心,跟你们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

见爷爷起身要走,袁自道有些急了。

如果爷爷真走了,那么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他冷笑着问,“老洛,你输不起吗?行,我答应你,如果真有孙女,就按照你说的办!到时候,我亲自带她来跟你孙子订娃娃亲。”

爷爷摇摇头,“你不可能亲自陪着她来,因为你根本看不到那一天。只要你告诉你儿子这件事就行了。我孙子会成为你们袁家的贵人,帮你们度过一劫!”

袁自道一连吐了好几口唾沫,骂道,“老洛,你这个乌鸦嘴,居然咒我早死!”

爷爷这才坐回原位,看了一眼那只木盒。

原本非常热闹的土地庙里,立刻安静下来。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爷爷。

我们洛家最擅长的是金钱卦,属于六爻卦的一种。

爷爷算卦用的是一枚祖传的,刻着“乾隆通宝”字样的铜钱。

铜钱传了好几代,磨得油光发亮的。

在金钱卦里,铜钱有字那面为阳面,代表阴爻;花纹那面为阴面,代表阳爻。

爷爷把铜钱夹在双掌当中,二目微闭,嘴里默念着“遇事不明,六爻断思凝”。

之后一松手,铜钱落在桌子上,确定一个阴阳爻。

如此六次,确定六个阴阳爻,一副卦就成了。

爷爷摇出来的上卦为离火,下卦为坎水,是副未济卦。

爷爷不紧不慢的说,“离为火为鸟雀,盒子里装着的是只鸟;水为坎,为流动之物,谐音留,那是只留鸟;火为红,水为黑,鸟身上有褐纹。”

听爷爷分析卦象,袁自道等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虽然他们都是阴阳先生,并且多数人都擅长算卦。他们却很清楚,自己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用这招来为难爷爷。

爷爷继续说道,“盒子里装着的,应该是只麻雀吧?”

袁自道等人面面相觑,只得把木盒打开。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木盒,打算看爷爷算得对不对。

等到木盒被打开时,土地庙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来。

一只麻雀嘴巴被缠住,身体捆得结结实实的,放在盒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袁自道等人脸红脖子粗的。他们虽然对爷爷心服口服,却不想就这样认输。

爷爷淡淡的说道,“那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能算对的话,龙头牌还是你们的,我提的条件全不算数!我马上封卦,下半辈子再也不给人算卦!”

袁自道眼睛一亮,问,“老洛,你让我算什么?”

爷爷把麻雀握在掌中,问道,“你算它是死的还是活的?”

爷爷目光炯炯的盯着袁自道等人。因为这件事谁也不可能算得出来。

如果袁自道说是活的,那么爷爷手掌用力,把麻雀捏死,袁自道就错了。

如果他猜是死的,可麻雀却是活的。

因为麻雀的生死,就掌握在爷爷手里!

袁自道憋得脸色铁青,忽的一拍桌子,怒道,“姓洛的,算你狠!”

他灰溜溜的领着那些人往外走。

爷爷微微吐了一口气。他把麻雀松开,麻雀在庙里转几圈飞了出去。

经过这件事,爷爷名气更大,简直如雷贯耳。提起他来,在阴阳师界,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那年秋天,爷爷抱回一个孩子来,那个男孩就是我。

爷爷说,他当时去帮人看阴宅,听到坟地里有哭声。

走过去,看到个裹着薄被的男孩正倒在坟坑里。一双小腿不停踢踹着,哭声很响亮。

奇怪的是,我一看到爷爷,立刻就停止了哭闹,还朝着他笑了笑。

爷爷说我们爷两个有缘,把我抱回来抚养,并给我取名叫洛洋。

那年爷爷五十二岁,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想要抚养一个婴儿,并不是件容易事。

我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虽然袁自道输给了爷爷,他倒是打心底服了爷爷,跟爷爷之间往来比较密切。

就在跟爷爷打赌那年,他儿子结了婚,第二年生了个女孩。

因为爷爷算卦时,都要默念“六爻断思凝”几个字,他特意给孙女取名叫袁思凝。

在他心目中,能跟洛家联姻,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就在他兴冲冲的,准备按照约定,给我和袁思凝订娃娃亲时,袁家却出了件很诡异的事情。

袁自道因此丢掉了性命。

袁家住的是一栋很普通的砖瓦房,露天茅房就在房子东面,紧靠着山墙。

那天袁自道去如厕,忽然一块砖头从屋顶落下,刚好砸在他头上。袁自道当场被砸晕。

袁家几乎把国内有名的医院都去遍了,结果他仍旧昏迷不醒。

直到一天半夜,袁自道忽的清醒过来。袁家人非常高兴,以为他要痊愈了。

袁自道精神头很好,喝了好几碗粥。

他指着爷爷所在的方向说,“老洛,我服你了!这辈子,我袁铁嘴只服你一个人!”

他把联姻的事,郑重其事的告诉儿子,并千叮咛万嘱咐的,“到时候一定要去。”

当时他儿子还埋怨他,“反正你也要好了,我们一家人都去。”

袁自道却摇摇头,眼泪流出来,一头栽倒在床上,没了气。


  那年我五岁,袁思凝四岁。

  听到这个消息,爷爷很伤心。他们两个斗了半辈子,也算惺惺相惜了。

  我问爷爷,“袁铁嘴是不是因为给人算命,泄露天机,才会落到这种下场?”

  爷爷摇摇头,“你爷爷我比他泄露的天机多得多,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被人算计,这件事,只有你能调查清楚。”

  几个月后,袁自道的儿子袁野一家人,连同几十名亲戚一起赶了来。

  袁家很有实力,当时来了十几辆黑色轿车。

  我只记得,跟他们同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外套,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似的女孩。

  她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

  爷爷把我的一缕头发,郑重其事的用黄纸包好,递给袁家人。

  袁家也把女孩的一缕头发,装进一个玉坠里面,递给爷爷。

  爷爷把它戴在我脖子上,并叮嘱我,“一定要把它保存好,绝对不能弄丢了。”

  之后大人们在屋里谈事情,我跟那个女孩到外面去玩。

  袁思凝拉着我的手,小嘴很甜,不停的管我叫小哥哥。

  几个小时后,她就被家人带走了。

  望着那么多汽车飞驰而去,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失落。

  从那天开始,爷爷就教我算卦,把所有关于金钱卦的东西,悉数教给了我。

  在我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爷爷边抽烟,边跟我说,“洋儿,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再给人算卦了。你接我班吧!”

  这十多年来,我尽得爷爷真传,却从来没亲手给人算过卦。

  老头子说退休就退休,特意举行了一个封卦仪式。

  那天,受过他恩惠的人都赶了来。土地庙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停不下那么多车。

  车队浩浩荡荡的,从村子里伸展出去好几里路远。

  爷爷把那枚祖传的铜钱传给我,并要我一个月开一次卦。

  虽然我没问他为什么,可爷爷交代我的事,肯定不会有错的。

  按照爷爷所说,算命先生的嘴,都是开过光的。

  他的嘴佛祖开过光,是用来救人的,他的卦,甚至救过全村人的命。

  而我的嘴,却是阎王开过光的,因为每次算卦,都会有人死掉。

  第一个找我算卦的,是同村的王婶。

  因为爷爷金盆洗手,大伙都对我这个年轻的接班人有些不信任。

  跟爷爷算卦时,车水马龙的场面不同,我第一次开卦显得非常冷清。

  一直等到下午,王婶才抱着她儿子,满头大汗的走进来。

  她告诉我,儿子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王婶抱着孩子走到卦桌跟前。

  因为住在同一个村里,我经常见到那个男孩,他名叫小毛,刚刚两岁,非常活泼好动。

  这次却像换了个人似的,脸色白得能看到里面青黑色的血管。

  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右手。

  那只小手则很缓慢的在面前来回晃动着。

  村里有句话叫,“瞅手喂大狗”。得这种怪病的孩子,一般很难活命。

  王婶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我想办法。

  她用哭腔哀求我,“洋儿,我知道你很行。你帮我看看,小毛出了什么事,还有没有救?要是小毛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蹲在一边,低声哭泣着。

  我先问了小毛生辰八字,之后把那枚铜钱拿到手里。

  像爷爷教过我那样,把铜钱夹在掌心当中,嘴里默念,“遇事不明,六爻断思凝。”

  默念三遍之后,手一松,铜钱当的一声落在桌子上,阳面,是个阴爻。

  按照同样办法,铜钱出手六次,卦就成了。

  上卦为兑卦,下卦为坤卦。兑为泽,坤为地,这是一副泽地萃卦。

  王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枚铜钱。

  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明白。

  我给她解释着,“兑为泽,为白虎,这幅卦蕴含白虎临门之兆。”

  “白虎临门?”王婶脸色变得铁青,忙不迭的问我,“小毛还有救吗?”

  “如果往好的方向发展,萃卦变为否卦,则有否极泰来之意,或许还有机会。如果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则是大凶之像。”

  王婶急忙问,“洋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就算拿我的命换小毛的命,我也愿意!”

  听到王婶的话,我默默摇头,换命哪有那么简单,就算她愿意,也是不可能的。

  “我们得先把白虎的事情解决好,或许小毛还有救。”我跟她说。

  “白虎?”王婶挠了挠头发,疑惑的看着我。

  我跟她说,“坤卦位在西南,白虎在西南方向。”

  白虎为石,为磨,村子西南刚好有一块碾盘。

  虽然现在很少用到它,可村里年纪大的人,还是喜欢用它碾一些玉米,芝麻之类的东西。

  我问王婶,“小毛是不是有时会盯着右手看,有时又一动不动的?”

  “是啊,”王婶说,“三天前他才出的事。我们去了很多家医院,结果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我有些明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王婶疯了似的冲出门,我跟在她身后。

  我们一路小跑的,跑到那扇碾盘跟前。

  碾盘被一圈围墙围着,当时有人正在碾东西。石碾很沉,推动时发出隆隆声响。

  见王婶披头散发的冲进来,那人赶紧把东西收拾好走了。

  石碾一停下来,小毛的手也跟着停止晃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似乎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一下,王婶就知道我算对了,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

  问题就出在碾盘上面!

  我们围着碾盘仔细寻找着。

  最后,在碾盘**,磨轴缝隙里,我找到一个用黑纸剪成的小人。

  小人只有巴掌大小,背后用红笔写着小毛的生辰八字。

  看到纸人,王婶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没少得罪村里人。

  她怒道,“哪个王八蛋,居然敢用这种手段害我儿子?”

  我拿出打火机来,把那个纸人烧掉。

  幸亏王婶来得及时,如果再耽误几天,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儿子!

  果然,随着纸人被烧掉,小毛眼里立刻有了神采,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只是他身体很弱,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那天傍晚,王婶尖利的嗓音在村子上空回荡着。她把害她儿子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小毛病虽然好了,可当天夜里,三太奶却去世了。

  她活了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晚上还吃了两大碗米饭,睡着之后,却再也没醒过来。

  家里人惊恐的发现,在她脖子上,有两个乌黑的手指印,指印已经渗进皮肤里面。

  三太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死的。

  村里有人说,三太奶会邪术,想跟小毛换命,结果被我拆穿,才被反噬丢掉了性命。

  只是人已经去世,具体事实如何,没人知道。

  我隐隐觉得,三太奶的去世,跟那个纸人有很大关系。

  从那以后,小毛再也没出过事,现在已经能跟着父母,到田地里捡豆子了。

  王婶脾气改了好多,跟村民相处得很融洽。

  虽然村里死了人,可我的卦还是灵验了。

  本来想让爷爷夸夸我的,老头子却一直都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抽烟。

  经过这件事,我的名气大了很多。

  虽然无法达到爷爷那种程度,至少也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如果三太奶的去世,纯属巧合的话,那么大柱的死,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柱跟我年纪相仿,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一个月后,我第二次开卦那天,刚把庙门打开,大柱和几个同伴就嘻嘻哈哈的跑进来。

  他喜欢开玩笑,笑着跟我说,“洛洋,听说你的卦很灵。你给王婶算卦的事,在附近村子里都传开了。你也帮我算个卦吧。”

  我瞪了他一眼,“大柱,你别跑这来捣乱,算卦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一句话都是要应验的!”

大柱收敛笑容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不会少给你卦金的。”

  我这才问道,“说吧,你想算什么?”

  大柱把裤子掀开,在小腿肚子上,有个大拇指甲大小,有些发黑的包。

  “昨天去水田里干活时,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下,又红又肿的。你帮我算算,是什么咬的?什么时候能好?”

  跟他同来的人拿他打趣,“大柱,你别开玩笑了!被虫子咬了一下,不用找洛洋专门给你算卦吧?”

  大柱板着脸,说道,“我就是信洛洋的话,他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既然大柱这么信任我,我就给他开了一卦。

  可看到卦象时,我头上立刻就冒汗了。那是四大凶卦中的困卦!

  困卦上卦为兑卦,兑为泽,下卦为坎卦,坎为水。

  寓意河床里的水正在蒸发掉,是副消耗卦,有回天乏术之兆。

  见我脸色很不好看,大柱也变得认真起来。

  问我,“洛洋,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我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答案,跟他说,“大柱,你是被一种生活在水里,长着大牙的黑色蜘蛛咬伤的。这种蜘蛛毒性很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大柱脸色立刻变得煞白,问道,“是水鬼蜘蛛?”

  我微微点头。

  去年,村里还有人因为被水鬼蜘蛛咬到,而丢掉了性命。

  这下大柱有些慌了,跟我说,“洛洋,谢谢你提醒我。等伤好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说完,和几个伙伴急急忙忙的打车去了医院。

  他中的毒很严重,把省内有名的医院都去遍了。

  可惜医院只能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他命该如此,谁也救不了他。

  一个多星期后,大柱的尸体被抬回来。

  因为还没结婚,就葬在村边的一个土岗上面,如今青草已经长得一尺多高了。

  经过这两件事,我的名气彻底传开。

  下一个开卦日还没到来,就有人计划好,要来找我算卦了。

  我也跃跃欲试的,准备大展拳脚。

  可爷爷的话,却让我的心彻底凉了。

  他仍旧边抽烟,边慢吞吞的说,“洋儿,你的第三幅卦不能随便给人算。这段时间,你不能给任何人算卦!”


  我不解的看着爷爷,“爷,我哪里做错了吗?”

  开了两幅卦,就死了两个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爷爷难得的摸着我头发,笑着说,“爷爷像你这么大时,还不如你。将来,你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那我为什么不能算卦?”

  爷爷又板着脸,用神秘莫测的语气说,“凡事都要讲究定数的,你的第三幅卦时机还没到。”

  爷爷也不给我解释,直接把土地庙门锁了。

  反正老头子这些年算卦,家底不薄,再加上家里还有几亩田地,足够我们祖孙二人过活。

  我以为,很快就可以继续算卦,结果一等就是两年。

  这两年,无论什么人找上门来,怎么哀求,爷爷就是不同意我给人算卦。

  很快,我积累的一点人气,也消失殆尽了。

  就在我感到很沮丧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天我正在地里干活,邻居跑来告诉我,“有人把土地庙的门给砸开了,并说如果你不露面,就把卦摊给砸了!”

  我赶紧跟着他跑到土地庙门口。

  在土地庙外的广场上,停着一排轿车,为首的是辆红色宾利超跑。

  土地庙内,一名身穿名牌的年轻人,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卦桌后的椅子上。

  这个人我认识,他名叫张浩轩,张家也是阴阳世家。当初爷爷算麻雀时,他爷爷张测就在场。

  在那之前,龙头牌就掌握在他们张家人手里。

  他高翘着的二郎腿轻轻抖动着,后面站着十几个身材壮硕的大汉。

  见我进来,直接问道,“洛洋,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露面了?”

  爷爷最近经常不在家,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十几名乡亲。

  我在卦桌前面停住脚步,问他,“张浩轩,你想干什么?”

  张浩轩阴恻恻的一笑,“龙头牌本来就是我们张家的,你们洛家根本没资格掌管它。我打算把它拿回去!”

  “龙头牌是我爷爷凭实力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把它拿回去?”

  爷爷非常看重这块龙头牌,总是把它擦得一尘不染的,我当然不能拱手相让。

  张浩轩气势汹汹,有备而来,不达到目的肯定不会罢休。

  他站起身来,“都说你们洛家卦术通神,不知道你学到你爷爷几分本事。我们按照规矩来,你也算一卦,如果算对了,龙头牌仍旧归洛家。否则的话,我不仅要把龙头牌拿走,还要把卦摊砸个稀巴烂!”

  说完这句话,他猛的一拍桌子,桌子剧烈震颤着,差点被他给拍散架。

  他手下都握着木棍,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来。

  我当然记得爷爷说过的话,没有爷爷的同意,我不能随便给人算卦。

  我冷声说道,“张浩轩,我没心情给你算卦,你给我滚!”

  张浩轩猛的把烟扔掉,冷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怂包,不过是仗着爷爷有点名声而已,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主动认输也可以,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了你!”

  他们一起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跟我进来的乡亲都怒气冲冲的盯着对方的人。

  我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胯下之辱,否则我们洛家的脸就丢大了!

  见我没吱声,张浩轩更加得意忘形,“既然认输,那就钻吧!”

  我猛的一跺脚,就算搭上小命,我也不能让洛家名声受到损失!

  我盯着他的脸,问道,“说吧,你让我算什么?”

  “这就对了!如果你算对了,我不仅把龙头牌留下,还会把我名下的门面让给你!”

  这个家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土地庙里立刻安静下来,大伙都听着张浩轩继续说下去。

  “就算我能活多大年纪吧!”他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作为阴阳师,张浩轩应该知道,有句话叫算生不算死。

  一名卦师无论多么了不起,也不会算别人能活多少岁,因为这是一件泄露天机的事。

  “哈哈,不敢算吗?那就乖乖认输吧,以后在阴阳师界,再也没有你们洛家一席之地!”

  “既然你想算,那我就成全你。可怎么能确定,我算的对不对?”

  张浩轩嘿嘿笑着,“这个简单,我先把龙头牌拿回去。如果你算得准,那么在我死前,会让人把龙头牌,连同门面一起送给你!”

  这个家伙明显是在仗势欺人!

  张家在镇江城混得风生水起,就算这次能打发走他们,下次他们还会找上门来,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你不许食言!”

  “怎么会?”张浩轩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笑容,“反正我赢定了!”

  连我身后的邻居们都有些看不过眼,怒道,“他们在欺负人,把他们赶出去!”

  我示意大伙别说话,既然你想玩,那么我就奉陪到底!

  我集中精神,铜钱出手六次,卦成了。

  张浩轩当然也很会解读卦象。

  他背着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上卦为兑为泽,下卦为巽为风,是个大过卦。坎卦对应的数字为七,风卦对应的数字为六,看来我可以活七十六岁,这块龙头牌要在我们张家手里保存五十多年了!”

  说完,他吩咐手下把龙头牌摘下来。

  “洛先生,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看看你的卦准不准,到时候,我再把龙头牌给你送回来!”

  他昂着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领着手下就要离开。

  我摇摇头,说道,“张浩轩,你弄错了!”

  “怎么错了?你想抵赖吗?我们张家解卦灵验,从没错过。”

  我跟他说,“一副卦的寓意,要起卦的人解读才行。你还是回去准备后事吧!”

  “什么意思?”张浩轩收敛了笑容,目光阴冷的盯着我。

  我告诉他,“兑为泽为棺,为井,而你说的不错,巽卦对应的数字为六,这幅卦的寓意是,六日而亡!六日内你将死于井厄!”

  张浩轩脸阴晴不定,忽的冷笑着说道,“小子,你的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现在到哪里去找水井?我怎么会死在井里?”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卦,可我已经给他解读过,懒得再多说什么。

  “你在咒我死吗?可惜你的诅咒不管用!”

  张浩轩领着手下耀武扬威的走了,随着汽车轰鸣声越来越远,邻居们也离开了。

  我重新买来一把锁头把庙门锁上,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舒服。

  一方面是为了龙头牌被张浩轩拿走,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没能守住爷爷的嘱托。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注意着张浩轩那边的动静。

  张浩轩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仍旧过着他花花公子的生活。

  两天后,爷爷才回来,一进门就问我,“洋儿,你开过卦了?”

  我把讲过跟他说了一遍。

  爷爷沉着脸,坐在一边抽烟,“洋儿,这怪不得你,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第七天早上,镇江城的朋友告诉我,张浩轩死了!

  昨天夜里,张浩轩在酒吧玩到夜里十点多钟,回家时,由别人开着他那辆超跑。

  结果跑车压到一个下水井盖子上,井盖被压飞,车头直接栽了进去。

  同车的人都受了轻伤,只有张浩轩从敞篷车上面飞出去,一头扎进下水井里面。

  那是个化粪池,等人把他捞上来时,赵浩轩已经没了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城里虽然没有喝水用的水井,却有下水井!

  当天下午,我和爷爷正在屋里闲聊,忽然一道身影怒气冲冲的进了院子,并一脚把房门踢开,进了屋。

  见他进来,爷爷很平淡的说道,“老张,这件事怪不得洋儿,都是你孙子逼他算的!”

  来的人正是张浩轩的爷爷张测。

  张测脸色铁青,把龙头牌连同一个牛皮纸袋子摔在桌子上。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是我孙子答应你们的,我来帮他履行承诺!”

  看来张浩轩把这件事跟他爷爷说过了。

  张测冷着脸看着我,“我老张算了大半辈子卦,可一副卦就要人命的,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孙子不会白死!”

  他也不等我们回应,跟来时一样快,扭头出了房间。到大门口上车,直接走了。

  果然,除了龙头牌之外,牛皮纸袋里装着的,是张家门面的房证和执照。

  爷爷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老张睚眦必报,他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以后得多防着他些才行。”

  我跟他说道,“爷爷,是张浩轩逼我的,这怪不得我。”

  爷爷摇摇头,“张测这等货色,我倒不会看在眼里。我不让你随便算卦,是有原因的。你跟别的卦师不同,如果机缘未到就开卦,会有东西知道你的存在,随时都能置你于死地!你把玉坠拿出来看看。”

  爷爷所说的玉坠,就是当初订娃娃亲时,袁家留给我的那个。

  我一直把它挂在内衣里面,最近并没仔细看过它。

  我把它从衣服里拉出来,刚刚看了一眼,头上就有些冒汗。

  因为玉坠表面上出现了几道裂痕,像被砸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

  爷爷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跟我说,“你再把它打开看看!”

  我赶紧把玉坠翻开,里面装着的是袁思凝的头发。

  忽的一股火苗升腾而起,那缕头发燃烧起来!

  房间里立刻弥漫起一股子头发的焦糊味。

  爷爷默默摇头,“看来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我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赶紧把头发上的火焰弄灭,幸好还留下一点点,够我起卦用了。


  我集中精神,利用头发上留下来的气息,给袁思凝算了一卦。

  当卦成时,连爷爷也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是一副坤卦。

  爷爷算了大半辈子卦,从来没摇到过坤卦。

  而我的第四卦,就是一副坤卦!

  按照爻辞所说,“履霜,坚冰至”阴气正在聚集,袁思凝随时都会有一场死劫。

  在后天八卦中,坤对应的数字为二,也就是说,从今天算起,第四天袁思凝最凶险。

  具体是什么劫数,从卦象上面还很难看出来。

  我有些纳闷的问爷爷,“我泄露了天机,遭受惩罚的应该是我。这件事跟袁思凝有什么关系?”

  “在给你们结娃娃亲前,我就算过,你们是鸳鸯蝴蝶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劫难,我可以帮你背,可袁思凝就要靠你保护了!如果她出了事,那么我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爷爷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在爷爷印堂,也就是命宫上,三条红色细线纠结在一起,那是垂死之相。

  我拉着爷爷的手,连忙问道,“爷,你做了什么?”

  爷爷笑着说道,“洋儿,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你还记得我们洛家祖传的偷天换日之术吗?”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明白过来。

  为了不让他所说的东西找到我,爷爷把我的指甲和头发收集到一起,然后化成灰,再用酒冲服,他体内便有了我的气息,那些东西会把他当成我!

  这也是一种换命术,我们洛家称之为偷天换日。

  爷爷的生气正在被快速抽离,半夜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在地窖里,我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等我死后,把我尸体放在棺材里。那些东西就会以为你已经死掉,不会再找你麻烦。”

  我的眼泪流下来,把床单都打**,我只能用力点头。

  临终前,爷爷用他那枯树枝一样的手抓着我的手,“我很想看看重孙子长什么模样!”

  我跟他说,“爷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有一天,我会抱着他来让你看的!”

  爷爷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笑意,头一歪,便没有了气息。

  我擦了擦眼泪,抱着爷爷的尸体到了院子里面。

  在院子东侧有个地窖,原本是用来储存蔬菜用的。

  我把地窖门打开,然后抱着爷爷的尸体下去。

  果然,在地窖**,摆放着一口大红棺材。

  知道我算过第三卦之后,爷爷就在做准备了。

  把爷爷尸体放进棺材内,我又拿出一枚铜钱来,放进爷爷嘴巴里面。

  加持了洛家独有的术法之后,爷爷的尸体不会腐烂。

  同样的,那些东西也不会识破爷爷的计谋。

  只是爷爷一直也没告诉我,那些东西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后,我把一张席子盖在棺材上面,术法彻底完成。

  我跪在爷爷棺材跟前磕了三个头,之后站起身来。

  我一夜没睡,天亮时,把东西收拾好。

  特别是爷爷留下的那片鳞片,我把它带在身边,就像爷爷一直在陪着我一样。

  从院子里出来,我扭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二十多年的院落,眼泪忍不住再次流出来。

  我横下心,离开村子,搭上了去镇江城的汽车。

  三年前,也就是爷爷封卦之前,我和爷爷去过袁家一次,对于袁家情况也算了解。

  我打了一辆车,直接到袁家大门口停下。

  那是一栋非常气派的别墅,周围用一丈多高的青色砖墙围绕,两扇朱红色大门紧紧关闭着。

  我整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有人把大门打开。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四十多岁,脸色有些发黑的中年人。

  他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可当看到我时,笑容立刻收敛了。

  问道,“你找谁?”

  这个人我认识,上次来时见过,他名叫刘琦,是袁家总管。

  他可能对我印象不深,所以没认出来。

  我跟他说,“我想找袁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刘琦撇着嘴,有些不耐烦的说,“袁先生很忙,没时间见你。”

  他转身往回走,同时打算把门关上。

  我继续说道,“麻烦你告诉袁先生,我名叫洛洋,是铁嘴神算洛长林的孙子。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袁小姐的安危。”

  刘琦似乎想了起来,特意仔细看了看我,才说道,“好吧,你稍等,我去通知袁先生!”

  说完,他仍旧把大门关上,然后向着院子里面走去。

  过了将近十几分钟,他才出来,告诉我,“袁先生让你进去。”

  袁家院落非常宽敞,呈前窄后宽的招财格局。

  在朝着大门的地方,砌着一座假山。假山周围,围绕着一圈人工开凿的水池。

  水池里,养着很多锦鲤,这是招财用的风水鱼。

  在院落**,有一栋三层的红色小楼。

  刘琦领着我进楼,并在左手边,一个房间门口停住脚步。

  他轻轻敲了敲门,“袁先生,客人到了!”

  “请进来吧!”

  袁家客厅非常豪华,除了几排沙发之外,在靠着东墙的地方,还放着一排博古架,上面摆着很多古董。

  袁野很久之前就不再给人算命,而是做起了古董生意,他很会经营,生意做得非常红火。

  袁野正把一只一尺多高的青花瓷瓶捧在手中,仔细擦拭着。

  见我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我坐下。

  他仍旧不紧不慢的擦着那只花瓶,直到感到很满意,才捧着花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小洛,这只花瓶可是清朝乾隆年间的物件,市价十几万。在你们村子里,几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他冷笑着看着我,“你和你爷爷已经三年多没开卦,日子过得很辛苦吧?”

  虽然这几年很少联系,可他还是在关注着我们祖孙二人的情况。

  听他提到爷爷,我眼圈一红,说道,“日子还算过得去!”

  “年轻人,这样不思进取可不行。我们思凝一件衣服都要上万块,恐怕是你们一年的收入吧?”

  因为爷爷去世,我心情很不好。

  我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说道,“袁叔,这些古董虽然很值钱,可跟思凝的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袁野原本以为我是来催婚的,听我这么说,才知道我另有来意。

  问道,“这话怎么讲?”

  我跟他说,“袁思凝最近有个坎,请您多加小心。”

  袁野把花瓶放在桌子上,淡淡的说,“我们袁家也是阴阳世家,认识很多道上的朋友。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我刚想给他解释,就在这时,随着轰的一声响,大门被人踢开,有人直接进了院子。

  看清楚对方模样,袁野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赶紧起身迎接出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一会,袁野陪着几个人进了屋。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大约四十多岁,新剃的光头油光发亮,沉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身后跟着两名身强体壮的手下。

  袁野陪着笑脸,“韩先生,这件事有些误会,我给您解释!”

  那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青花瓷瓶,把它拿到手里,问道,“听说这只花瓶能值十几万?”

  袁野当然明白他要干什么,脸一下子就绿了,急忙说道,“韩先生,我正在想办法!”

  韩先生哼了一声,手一松,花瓶哗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毫不停留的走到博古架跟前。

  这下袁野彻底傻了眼,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用哭腔哀求着,“韩先生,有话好说,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那位韩先生异常粗暴,怒道,“我给了你半个月时间,我的损失谁来承担?”

  他随手拿起一只长颈瓶来,从摆放的位置就能看得出来,长颈瓶肯定比那只花瓶还要值钱。

  袁野苦着脸站在一边,虽然心痛不已,却又不敢阻拦他。

  韩先生把长颈瓶举到半空之中,还没等出手。

  我忽然发现,在瓶身上,围绕着一丝淡淡的黑气,那是沾染了邪气的标志。

  我提醒他,“长颈瓶不能摔,否则阴气溢出,会导致邪气入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下半辈子都会走霉运!”

  我的话果然好使,韩先生立刻停住手,疑惑的看着我。

  “这个小子是谁?什么时候轮到他说话了?”

  长颈瓶虽然没摔下来,却也没放回去。

  袁野提心吊胆的,不停擦着头上的汗水,“韩先生,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从河口村来的,我的一个侄子。”

  韩先生忙不迭的把长颈瓶放回到博古架上面,然后在我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袁野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下。

  韩先生问我,“河口村有位很了不起的铁嘴神断洛老先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当年我有幸得到他指点,真是受益匪浅!”


  受过爷爷恩惠的人遍及国内,我没想到这么巧,韩先生居然认识爷爷。

  我告诉他,“洛长林是我爷爷!”

  “真的?”韩先生赶紧站起身来,主动跟我握手,“原来是小先生,刚才冒犯了。恕罪,恕罪。我名叫韩占峰。”

  他握手时力气很大,苦着脸说道,“可惜,洛老先生已经金盆洗手。要不这件事他一定能帮我解决。”

  继而眼睛一亮,问道,“听说小先生得到老爷子真传,相逢就是缘分。不如小先生帮我起个卦,指点一二?”

  按照他所说,他应该知道,我不开卦的事情,所以才没去找我算卦。

  他满脸期盼的看着我,我扭头看了看袁野。

  袁野巴不得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只要不再砸他的宝贝古董,随便怎么样都行。

  他连忙说道,“我这个侄子很了不起,一定能帮你这个忙。”

  其实我也很想让他知道,我们洛家人都不是白给的!

  “韩先生,既然您这么瞧得起我,那么我就满足您的要求。”

  韩占峰连看都没看袁野一眼,把椅子拉过来,坐在我面前。

  “小先生,如果你能帮我解燃眉之急。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我们洛家金钱卦本来就是千金难求,我当然不会白白给人算卦。

  我问了他生辰八字。

  我集中精神,把那枚祖传的铜钱夹在双掌当中,嘴里默念,“有事不明,六爻断思凝!”

  铜钱出手六次,卦就成了。

  上卦为坎,为水,下卦为兑,为泽,这是一副水泽节卦。

  我跟韩占峰说,“韩先生手里有个大工程,跟水利有关,只是遇到些麻烦,已经出了三条人命。”

  “不错,”韩占峰一拍大腿,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伸着大拇指说道,“小先生果然了不起,能力并不在老先生之下!”

  我仅凭一副卦,就把韩占峰遇到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连袁野脸上也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来。

  韩占峰迫不及待的朝着手下招招手,那人从背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来,直接放在桌子上。

  那些钞票至少有两三万块。韩占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小先生,这件事我找过很多阴阳先生,结果都没能解决。您帮我想个办法。”

  我淡淡的说道,“从卦象上来看,韩先生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件很头疼的事情,似乎跟袁先生有关。”

  我抬头看了袁野一眼,袁野额头上满是汗水。

  “对啊,”韩占峰说道,“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这件事也出了人命,对吗?”

  韩占峰连连点头,满脸崇拜的神色。

  我跟他说,“您跟袁先生之间的事,暂时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至于水利工程那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大祸临头的!”

  韩占峰脸色发白,“那是个水电站工程,第一天开工,打桩时,水泥桩倒塌,压死了三个人。工程已经停工七天,这件事弄得我焦头烂额的。我该怎么办?小先生给我指点迷津!”

  我告诉他,“节卦寓意凡事要有节制,不宜超之过急,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我建议您先停工十七天,然后把打桩的位置,向东南方向移动九十八米,一定会有意外惊喜。”

  韩占峰欣喜若狂,这件事简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又把一沓钱放在桌子上。

  兴奋的拉着我手臂,“小先生,如果这事能圆满解决,我一定还会登门道谢!”

  “您客气了,”我跟他说,“至于您和袁先生之间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时机成熟后,我或许会帮你解决的!”

  韩占峰就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才来找袁野撒气。

  他眉开眼笑的说道,“小先生,有您这句话,我不会再跟他计较了!”

  “真的?”袁野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韩占峰非常霸道,把原野当成出气筒,汽车都被他给砸了好几辆。

  韩占峰跟我说话时和颜悦色的,可面对袁野时,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我是看在小先生面子上,才暂时放过你。不许你为难小先生,否则我跟你没完!”

  袁野连连点头。

  韩占峰满脸笑意的看着我,“小先生,我就不耽误你们谈事情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他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的把名片递给我,之后领着手下出了门。

  袁野则像送瘟神似的,把他们给送出院子。过了好一会,才跟着刘琦一起回来。

  我帮了他个大忙,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可他却面沉似水的,恨不得我立刻离开。

  一坐下,就跟我说,“小洛,我们袁家也精通阴阳术法,最近思凝很正常,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看来他对我的话仍旧半信半疑的。

  我问他,“思凝在哪里?”

  “上学去了,还没回来。”袁思凝在镇江城内的一所医科大学读书。

  我跟他说,“袁叔,我卜的是副坤卦,煞气正在逐渐增强。思凝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袁野表情平淡,要不是因为韩占峰的事,他都没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我干脆问他,“袁叔,今天早上,鱼池里是不是有两条锦鲤死了?”

  “锦鲤?”袁野扭头看着刘琦,问道,“老刘,早上清理鱼池时,看到死鱼了吗?”

  “是啊。”刘琦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件事他连袁野都没告诉,而我却像亲眼所见似的。

  “那两条锦鲤活了四五年,不知道为什么,早上一起死掉了。”

  我告诉他们,煞气正在逐渐变强,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有锦鲤死掉。

  因为锦鲤是风水鱼,一旦风水变坏,那么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它们。

  可仅仅凭着这些,还是很难说服袁野。

  我继续说道,“袁叔,我想到思凝房间去看看。”

  袁野有些不情愿,一个女孩的房间,当然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进。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给他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告诉他,“思凝的房间里,肯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袁野只得站起身来,“跟我来吧!”

  我们三个从客厅里出来,直接上了二楼。

  袁思凝的房间在靠近楼梯的地方。袁野把房门打开。

  整个房间里装饰非常朴素,连床单都是白色的,感觉像到了医院里一样。

  在靠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个书架,上面满满登登的摆满了医书。

  袁野苦笑着说道,“思凝对医学很着迷,总想做个伟大的医学家。”

  我点点头,继续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坤居西南方位,如果有煞气入侵,肯定会从那个方向进来。

  在那个位置摆着一张电脑桌,我在附近搜寻着。果然,在墙角处,有一行很清晰的黑色爪印。

  爪印一直伸展到袁思凝床边,便消失了。

  爪印像是由霜雪凝结成的。房间里很暖和,可那些霜雪却没有融化。

  袁野也看到了那行爪印,表情变得非常凝重。

  “像是鸟的爪印!可思凝的房间很严实,不可能有鸟飞进来的。”

  我摇摇头,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鸟的爪印,而是某种阴煞留下的!

  爪印足有手指长短,那个东西的个头应该不小。

  煞气刚刚凝聚,如果等到很严重时,就要变得不可收拾了。

  我扭头问袁野,“袁叔,你这下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了吧?”

  证据就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相信。

  我们回到客厅里面,他寻思了一会,说道,“洋儿,你这么关心思凝,我很感激。不过这件事我们能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他仍旧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强求,我要让他亲自来求我!

  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并说,“袁叔,我住在爱家旅馆503号,最多住一周。您随时可以去找我!”

  袁野漫不经心的答应着。

  从他表情能看得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去找我的。

  我把韩占峰留下的两沓钞票收起来。

  爷爷只给我一千块钱,并不太充足。这几万块钱,刚好解燃眉之急。

  “袁叔,那我走了!”

  袁野点点头,仍旧低头把玩着一只古董花瓶,“不送了,你慢走!”

  我从袁家院子里出来,袁野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袁思凝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得再想想办法才行。这件事不能耽搁。

  袁思凝在镇江医科大学上学,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她还没放学。

  我赶紧打了一辆车,向她学校方向赶去。到了大学门口,我让司机把车停下。

  还没到放学时间,我打算等她一会。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轰鸣声传来,四辆轿车飞驰而至,并在不远处停下。

  为首的是辆红色宾利跑车,随着车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阿玛尼休闲服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他面色白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虽然模样长得不错,却满脸阴鸷的神色。

  吩咐着其他人,“把东西都给我摆好。如果这次她再敢拒绝我,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看就知道,他应该是某个大家族的公子哥。

  那些人一起答应着,把鲜花和蜡烛,以及一个大腿粗细的礼花从车上搬下来。

  他们很仔细的把鲜花,蜡烛摆成一个心形图案,再把那个礼花摆放在图案**。

  然后有人把所有蜡烛点着,由玫瑰花组成的巨大心形图案,被燃烧的蜡烛围住,气氛倒是很温馨。

  那位公子哥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斜着身子靠在跑车上。

  其他人都站他身边。

  有人说道,“方少,您对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在镇江城,能让你这么用心的女孩,也就她一个!”


  方少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听说过,方家在镇江城很有势力,还在袁家之上。

  方少名叫方子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我倒是很想知道,能让他这样大费周章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方少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手表,整理一下衣服,说道,“终于放学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人流从校园内向着大门口涌来。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看到这个浩大的求婚场面,都是惊呼不已的。

  特别是看到方少的跑车,以及手里捧着的鲜花,所有女生都满脸艳羡的神色。

  不一会,在方少周围,就围了一大群人。

  方子华仰着脸,脸上得意的神色更浓,“我方子华看上的人,谁也别想逃出我手掌心!”

  有人在他耳边说道,“来了!”

  听他这么说,向着学校门口望去,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正在两个同学的陪同下,向这边走来。

  那个女孩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鼻子挺翘,五官无比精致。

  杨柳细腰款款摇动,一双玉腿在长裙中若隐若现的。

  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其实也很漂亮,可跟她一比,便显得黯然失色。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正是袁思凝。

  三年没见,袁思凝出落得更加漂亮,仿佛仙子一般。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子华求婚对象是袁思凝!

  方子华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走到袁思凝跟前。

  陪着笑脸,说道,“袁小姐,做我女朋友吧!”

  跟袁思凝一起出来的两个女孩,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赶紧后退几步。

  袁思凝柳眉微皱,“方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不会做你女朋友,麻烦你,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听到她的话,人群里立刻议论纷纷的。

  对于方子华的求婚,大多数女孩都求之不得,可袁思凝却当场拒绝了!

  方子华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仍旧不死心,“袁小姐,我很有诚意。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袁思凝连脚步都没停,继续往前走,“方公子,我对你这种花心大萝卜不感兴趣!”

  方子华是耐着性子才跟她这么说,再次被拒绝,怒气嗖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把鲜花一下子摔在地上,一闪身,拦住袁思凝去路。

  见方子华发了脾气,大伙都知道,这件事很难收场了。

  袁思凝倒是没被他吓唬住,“想让我接受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她所说,似乎还有商量余地,方子华连忙转怒为笑,“袁小姐,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你可不许反悔!”袁思凝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一元硬币来,随手丢在地上。

  硬币转了几圈,之后字面朝上倒了下去。

  “要是你能把它捡起来,我就答应你。”袁思凝淡淡的说道。

  “哈哈,这太容易了!”方子华口水差点流出来,弯腰去捡那枚硬币。

  可令他意外的是,硬币像被粘在水泥地面上似的。

  他把浑身力气都使出来,脸憋得通红,还是没能法把它捡起来。

  刚刚还沸腾了一样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大伙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觉得非常好笑,袁思凝很调皮,在硬币上施了术法。

  袁家很多术法虽然失传,可袁思凝多少还是学会了一些。

  方子华对术法一窍不通,当然没法把它捡起来。

  他恼羞成怒,一连踢了好几脚,硬币仍旧纹丝不动。

  “方少,你认输了吗?以后别来烦我。”

  方子华挠了挠后脑勺,仿佛一块肥肉就在嘴边,却没法把它吃进去。

  他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袁思凝懒得搭理他,打算从人群里面出去。

  方子华仍旧不依不饶的,拦住她去路。

  “你在耍什么鬼把戏?我就不信,有人能把它捡起来!如果别人办得到,我就彻底认输,再也不来纠缠你!”

  方子华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她,这下有些难住了袁思凝。

  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之外,还真没人能办得到。

  见袁思凝没有说话,方子华更加得意,嘿嘿冷笑着,“袁思凝,你的把戏玩不下去了吧?哼,既然如此,你就乖乖的,把我的花收下!”

  他一招手,有人把他扔掉的花再次放进他手里,然后硬是把花束向着袁思凝手里塞去。

  “哼,你不收也得收!敢耍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这个家伙暴露了无赖的本性。

  我当然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欺负袁思凝。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能把它捡起来!”

  袁思凝简直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跟方子华说道,“你做不到,说明你无能。你看,别人能做到吧?”

  方子华怒气冲冲的盯着我,在镇江城,还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与此同时,袁思凝的目光也落在我脸上。

  咦了一下,一连说了好几声,“你是……”下面的话却始终没说出来。

  方子华打量我一番,怒道,“哪来的臭要饭的?敢跑这来出风头?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问他,“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

  方子华用威胁的口气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摇摇头,“我不管你是谁,就算天王老子,也得说话算话!”

  “哼,口气倒是不小,想要英雄救美,讨袁思凝欢心。你根本就不够格!”

  “我根本用不着英雄救美,因为袁思凝是我未婚妻!”

  我话音刚落,人群立刻像炸了锅似的,大伙都议论纷纷的。

  方子华像听到天大笑话似的,哈哈的笑个不停。

  “听说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可你这个家伙也太不要脸了吧?”方子华扭头问袁思凝,“他说的是真的吗?”

  袁思凝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其实,我只是想帮她脱身,才这么说的。

  袁思凝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微微点头。

  这下众人更是惊疑不已,谁也想不到,袁思凝居然承认了。

  方子华像发怒的公牛似的,吼道,“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没法把硬币捡起来,我再找你算账!”

  “不过是一枚硬币而已,有什么难的?”

  我弯下腰去,先解除硬币周围的术法,然后轻轻的把它捡起来,一点力气也没费。

  这点小小术法,当然难不住我。

  方子华嘴巴张得差点闭不到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跟袁思凝说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袁思凝跟着我,往人群外面走。

  方子华错愕了将近十几秒,脸上满是杀气,怒道,“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走吗?来人,把他腿给我打断!让他知道,我们方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听到他的吩咐,手下凶神恶煞似的向这边冲来,人群忽的一声向着周围散去。

  在镇江城,方家很有势力,当然没人敢来阻拦。

  袁思凝低声跟我说,“谢谢你帮我解围,这件事你管不了,快走吧!”

  我根本没把这几个纨绔子弟看在眼里,跟袁思凝说,“你等我一下!”

  对方的人已经冲到离我一丈多远的地方。

  我问方子华,“我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方子华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别跟我耍花样!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我数了数,对方包括方子华在内,一共有六个人。

  我从口袋里拿出六个硬币来,跟他们说,“你们坚持不住时,告诉我!”

  他们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我这句话是啥意思。

  方子华催促道,“别跟他废话,赶紧动手!”

  这些人略一迟疑,再次扑来。

  我手臂一挥,六枚硬币同时落地。

  硬币却没立刻倒下,而是在地面飞快转动着,仿佛一个个陀螺似的。

  那几个人刚冲到我跟前,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在原地转起圈来。

  这下可好,六个人转得像风车似的。

  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不过是洛家金钱术法中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用来对付他们已经绰绰有余。

  连袁思凝脸上也满是吃惊的神色,“你们洛家术法果然很了不起。”

  我跟她说,“对付这几个纨绔子弟,还不成问题!”

  他们转了足有五六分钟,一个个转得天昏地暗的,嘴里直吐白沫。

  只要硬币不停,他们就不会停下来。

  他们身体发软,却无法倒地,连五脏都要挪了位。

  方子华实在忍受不住,嘴里求饶着,“大师,我服了!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为难袁小姐了!”

  我看着在场的人,问道,“你们都听到他的话了吗?”

  虽然方子华很不要脸,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人群里,好多人早就对方子华的所作所为很看不上眼。

  如今看到他的倒霉模样,当然非常解气。

  大伙齐声回应着,“听到了。”

  我这才一摆手,硬币倒下。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嘭嘭声响,方子华他们虚脱了似的,紧跟着倒地。

  他们仿佛一滩滩烂泥,差点把胆汁给吐出来。

  方子华脸色发绿,指着我,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不会再纠缠袁思凝,不过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这个家伙居然还不依不饶的,我走到他跟前,蹲在他身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方少,我劝你收敛一些吧。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你没少得罪人,今晚九点二十分,有人想要你一条手臂,你还是提防一些的好!”


  “啊?”方子华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我。

  我懒得多说,手臂一挥,那几枚硬币再次立起,并向着心形图案里面滚去。

  一进入到图案内,硬币上便迸射出火花来。

  礼花被点燃,随着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响起,一枚枚礼花在半空中炸开。

  与此同时,那些玫瑰花也跟着燃烧起来,整个心形图案化成了一片火海。

  方子华等人刚刚缓过神来,又被吓得倒在地上不敢出声。

  我刚走到袁思凝跟前,听到一个声音在旁边说道,“好神奇,好了不起!”

  这才发现,跟袁思凝一起出来的一个女孩,正瞪大眼睛,满脸崇拜的看着我。

  我朝着她笑了笑,然后跟袁思凝说道,“我们走吧。”

  看到这一幕,袁思凝更加吃惊。

  她这才知道,我们洛家的术法,不是他们袁家所能相比的。

  随着人群散去,袁思凝在路边停住脚步,跟我说,“刚才我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不过是想要摆脱方子华的纠缠,你别当真!”

  她的模样,跟她老爸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点点头,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袁思凝忽闪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我。

  河口村离镇江城数百里远,不知道我大老远送来的,会是件什么东西。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串五帝钱来,“你把它一直带在身边!千万别忘了!”

  “五帝钱?我们袁家多得是。你来学校找我,就是为了送我一串五帝钱?”

  我知道,跟她父亲一样,就算我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

  我一本正经的跟她说,“我不远数百里,把它给你送来,肯定有它的用处。它加持过洛家术法,普通五帝钱当然比不了。”

  通过刚才那件事,袁思凝知道洛家术法很了不起。

  她伸出两根纤细手指来,轻轻捏住五帝钱,然后揣进口袋里面。

  “好吧,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份礼物。”

  她所说的第一份礼物,肯定是那缕包在黄纸包里的,我的头发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随着一阵喇叭声响起,一辆奔驰吉普在路边停下。

  袁思凝跟我说道,“谢谢你帮我解围,刘叔的车来了,我要回家了。”

  奔驰吉普车窗被摇下,刘琦的脸从车里露出来。

  见袁思凝在和我说话,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喊道,“思凝,袁先生等着你回家呢!”

  “知道了!”袁思凝很清脆的答应着,一路小跑的,向着汽车跟前跑去,并上了车。

  吉普车带起一股烟尘来,倏然开走。

  我默默摇摇头,袁家父女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这件事有些棘手,接下来要密切注意袁家的动静才行。

  我沿着马路往前走,想打辆车回去。

  忽然,一阵刹车声传来,一辆红色轿车在我旁边停住。

  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着问道,“魔术师先生,你想去哪里?我可以载你一程!”

  我这才看清楚,是那个跟袁思凝一起出来的女孩。

  我摇摇头,“我的住处不远,不麻烦你了。”

  女孩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变魔术,更不会把你变没!”

  她很会开玩笑,伸手把车门推开,朝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想像袁家父女那样不近人情,朝着她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女孩很热情的自我介绍着,她是袁思凝的铁哥们,名叫陈菲儿。

  我把自己名字告诉她,并告诉她目的地。

  陈菲儿边开车,边跟我聊天。

  她很善谈,告诉我,“大伙都非常讨厌方子华,你今天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对了,魔术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也给我变个魔术?”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小脸有些微微发红。

  “魔术变多了,会出事的。”我笑着说道。

  陈菲儿笑着说道,“你真会开玩笑!思凝可是全校公认的校花,追她的人趋之若鹜。你的对手很多哦。”

  “我的未婚妻,当然不会被别人抢走!”我很肯定的说。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旅馆门口,等我下车,陈菲儿开着车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关注着有关袁家的消息。

  作为镇江城比较有名气的家族,袁家的事,传播得还是很快的。

  第二天早上,我就听说袁家出了事。

  有人在袁家去世,尸体被抬了出去,死掉的并不是袁家人。

  从那天开始,袁思凝就没再去上学。

  同样的,第三天早上,也有尸体被从袁家抬出来,这次是两具。

  看来我的卦没有算错,只是没亲临现场,具体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

  袁家人对我态度很不好,我已经去过一次,当然不会再去。

  如果再主动上门,袁野同样不会把我当回事。

  我要等他来请我!

  到了第四天,按照卦象来说,是袁思凝最凶险的一天。

  我刚刚吃过早饭,一阵骚动从宾馆外面传进来。

  我走到窗户跟前,看到五辆轿车同时停在宾馆门口。

  我住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宾馆,一般来说,很少有什么大人物出现。

  好多人都站在门口看热闹。

  轿车停住后,前面那辆吉普车的车门被推开,刘琦从车上下来。

  袁家人果然来了!

  他把另一侧车门拉开,袁野紧跟着下车。

  跟前几天见到他时不同,袁野表情很严肃,脸色明显有些发白,有黑气在滚动着。

  随着袁家风水变坏,他的气运也在变差。

  其它几辆车上的人跟着下车,那是十几名身穿西装的男子。

  他们应该是袁家的雇员,袁野特意把他们召集来撑门面。

  见他们进了店,店里的人赶紧都退到一边。

  袁野沉着脸,径直进了电梯间。

  不过几分钟时间,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把门打开。一看到我,袁野像要崩溃了。

  抓住我手臂,苦着脸说道,“侄儿,我来请你帮忙了,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思凝!”

  其实我也很着急,因为爷爷说过,我和袁思凝的命连在一起,我当然不想她出事。

  我让他们进房,并在沙发上坐下,我给袁野倒了一杯水。

  “袁叔,出了什么事?您不要急,慢慢说!”

  袁野脸色煞白,那种傲慢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一屁股坐下,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忙不迭的说,“洋儿,你别生叔的气,上次都是叔不对!”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实在没办法,才来求我。

  见我没说话,袁野继续说道,“洋儿,我对你印象还不错,可思凝爷爷的死,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疙瘩。”

  他终于跟我说了实话,当初要不是因为袁思凝爷爷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同意让我跟袁思凝订娃娃亲。

  袁野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对阴阳师这个职业非常反感。我父亲一辈子给人看风水,相面,算命,结果却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我真不想让思凝再嫁给一个阴阳先生。我怕将来你也走她爷爷那条路。到时候,思凝该怎么办?”

  他把心底的顾虑说了出来。

  一般来说,阴阳师都不会有好结果,比如爷爷虽然活了七十多岁,仍旧没能寿终正寝。

  他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

  我跟他说,“袁叔,你的想法我很理解,可每个人的命不一样,如果能跟思凝在一起,我一定不会亏待她,我会倾尽全力保护她。”

  袁野眼神闪烁着,他心里的执念,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他是个生意人,所有事情都以利益为出发点。

  “洋儿,你和思凝之间的事情我不管。可思凝这个孩子脾气很倔强,能不能让她接受你,就看你自己了!”

  他在跟我摊牌,其实就算他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忙。

  我问他,“袁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野表情多少放松一些,“你走后,我对你的话并没往心里去。可当天夜里,就出了件怪事,那天半夜,我被一阵鼓乐声给惊醒了。”

  “什么样的鼓乐声?”

  “是娶亲时吹奏的那种鼓乐。我很纳闷,起床到了房门口,却没看到鼓乐队,反而发现思凝正在大门口来回徘徊着。她从大门一侧走到另一侧,却始终也没法出门,她在梦游。”

  我皱着眉头,感觉这件事有些不简单,问他,“袁叔,思凝之前梦游过吗?”

  “她从来没梦游过。我赶紧把她抱回到房间里去。后来想了想,那种鼓乐声之前好像听到过。”

  “什么时候听到过?”

  “在思凝出生那天夜里,我听过这种鼓乐,当时还以为是祥瑞之兆。谁也想不到,过了二十几年,鼓乐声又响了起来。”

  他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接下来的一天,又是同样时间,鼓乐声再次响起,同样的,思凝又开始了梦游。这次她出了大门,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抱回房间里去。”

  “我这才想起你跟我说的话,就从风水一条街,把陈瞎子给请了来。”

  我听说过陈瞎子的名号,他虽然名叫陈瞎子,其实并不瞎,在风水一条街,还是比较有名气的。

  “我让陈瞎子守在大门口。到了那个时间,鼓乐声没再响起,思凝也没梦游,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第二天早上,陈瞎子却不见了,连电话也关了机。我让人去店里找他,他根本就没在店里。我有些慌了,安排人把我家附近找了个遍。”

  说到这里时,他脸色煞白,像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

  “后来在公园里找到了他,他正吊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杈上,已经死了很久!”


  “是槐树西南方的枝丫吗?”我问道。

  “不错,洋儿,都怪我,差点耽误了大事!”袁野满脸沮丧,“我还不死心,又通过朋友帮忙,花了大价钱,请来两位更有名气的阴阳师,结果第二天早上,都跟陈瞎子一样,吊死在同一棵大树上面,连方向都是一样的。我一直记着你说的,第四天最凶险。我怕思凝出事,才来请你帮忙。”

  他一股脑的把这些跟我说了一遍,之后咕嘟咕嘟的把杯里水喝光。

  他一招手,有人拎过一只皮包来,放在桌子上。皮包很重,发出咚的一声响。

  “洋儿,这是给你的酬劳,你别嫌少!那天你问我,思凝和古董哪个更重要,当然是思凝更重要,她是我的心头肉!如果思凝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说这句话时,眼泪在他眼圈里打着转。

  我跟他说,“袁叔,这些钱我不能收。我可以帮你忙,不过我有个条件!”

  袁野下了很大的决心,盯着我的脸说道,“只要能保证思凝平安无事,就算把所有家业都给你,我也愿意!”

  他倒是真豁出去了。

  “我不要你的家业,条件是,所有事情都听我的,否则我没法帮你。”

  袁野连忙点头,“都听你的!”

  “那我们立刻动身。”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跟着他们从旅馆里出来。

  大伙上了车,汽车一溜烟似的,开进袁家院子。

  袁野让那些下属都回去,只有刘琦留了下来。

  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刘琦都亲眼所见,也有些忐忑不安的。

  袁野像请神似的,把我给请了来,他忙不迭的巴结我。

  在我坐下前,把沙发擦得干干净净的,又把袁家最好的茶水给我端了来。

  我跟袁野说,“袁叔,我想看看思凝。”

  袁野让刘琦上楼,叫袁思凝下来。

  不一会,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袁思凝跟着刘琦,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长裙,跟那天光彩照人的模样相比,脸色有些苍白。

  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朝着我点点头,大大方方的在我对面坐下。

  “你给我的五帝钱很管用。这几天我能平安无事,多亏了它。”

  “五帝钱?”袁野这才明白过来,要不是有五帝钱护着她,后果真不堪设想。

  我问她,“当初爷爷给你的,我那缕头发还在吗?”

  “当然在!”袁思凝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

  她把玉坠翻开,那个黄色纸包从里面露出来。

  袁思凝刚把纸包打开,就咦了一声。

  纸包里包着一缕有些发白的头发,几点磷火在轻轻闪动着。

  因为是白天,磷火看得不是很清楚。

  “鬼发!”袁野当然知道,只有死人头发才有磷火。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团头发,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看来爷爷所说没错,他已经替我死掉,连我的头发也变成了鬼发。

  这件事我没法跟他们解释。

  我盯着袁思凝,问道,“我想跟你去个地方,你害怕吗?”

  袁思凝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想明白很多东西。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可还是下意识的抓紧裙子。

  “我们到那棵老槐树附近去看看!”说完这句话,我起身往外走。

  袁野张张嘴,不过想起答应我的条件,还是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袁思凝跟出来,走在我身边,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在我周围弥漫着。

  在她腰间,挂着一只大拇指大小的铜铃,铜铃是青铜材质的,像个很有年头的物件。

  我记得很清楚,上次在学校门口见到她时,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铃铛也挂在腰间。

  我们从袁家院子里出来。我问她,“你为什么总带着这样一个铃铛?”

  袁思凝穿着考究,铃铛却显得有些古旧。

  “是爷爷留给我的,从出生起,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她扭头看着我,眼里有着一丝笑意,“你那招果然很管用,方子华再也没来纠缠我。”

  “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

  刚开始时,袁思凝有些拘谨,聊了一会之后,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袁野所说的公园离他家两百多米远,远远的就看到了他所说的那棵老槐树。

 树身足有两人合抱粗细,上面满是龟裂,一看就颇有些年头。

  袁思凝问我,“我也听我爸说了这件事,为什么那三个人都会吊死在这里?”

  老槐树枝叶繁茂。公园在袁家东北方向,那几个枝干,刚好朝着袁家。

  “有东西领着他们到这里来的。”

我的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袁思凝明显打了个冷颤。

  我笑着说道,“有我在,你不用怕。”

  看到枝干正指向袁家屋后。我跟她说,“我们回去。”

  袁思凝疑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也没多问,跟着我回到袁家。

  我并没进屋,而是直接向屋后走去。

  袁思凝告诉我,原本后院是空着的,她亲手栽种了几棵苹果树,结果都活了下来。

  现在是盛夏时分,果树枝叶繁茂。我们两个向着果园**走去。

  见我在每一棵果树上搜寻着,袁思凝问我,“你找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我卖了个关子。

  袁思凝不明所以,也学着我的样子,在果树上仔细搜寻着。

  忽的发出一声尖叫,一溜小跑的退出去很远。

  “怎么了?”望着她花容失色的模样,我问道。

  “老……老鼠!”她尽量压低声音,然后拉着我向那边走去。

  她停住脚步,指着一棵果树说道,“就在那棵树上面,你小心一些!”

  我微微一笑,我才不怕这种东西。

  可当看到那棵果树,西南方向的枝丫时,我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在树杈上,齐刷刷的挂着三只老鼠!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鼠是黑色的,足有一尺多长。这么大的老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一种换命术,有东西用三只老鼠,跟那三位阴阳师换了命,所以他们才会自缢而亡。

  看来袁家惹上的,是个令人头疼的东西。

  听到袁思凝的尖叫声,袁野和刘琦也跑了过来。

  看到三只鼠尸时,他们头上也满是冷汗。我让刘琦把鼠尸弄下来,然后挖个坑埋掉。

  晚上吃饭时,袁野试探着问我,“洋儿,你想好应付办法了吗?”

  为了不让他担心,我跟他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袁叔,夜里时,我会住在袁思凝房间里面。你们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什么事情,我怕照顾不到你们。”

  “住在思凝房间里?”袁野表情有些不情愿,可他答应过我,又不能反悔,只得勉强点头。

  袁思凝倒是没反对。

  吃过饭,天已经黑下来,刘琦早早回了家。

  我跟着袁思凝回房,她的房间很宽敞,袁思凝在床前划了一道线。

  并凶巴巴的告诉我,线那边是她的范围,不许过界。

  我笑着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过去的。”

  她有些无聊的玩手机,我则坐在沙发上,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天,我能在电脑桌附近看到爪印,可那只是刚刚开始时,如今已经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袁思凝特意去煮了些粥来当夜宵。

  她喝粥时,勺子都不会碰碗一下,一颗饭粒都不会掉出来,一举一动非常迷人。

  袁思凝把碗里的粥喝光,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问我,“你听说过种生基吗?”

  “种生基?”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来。

  作为一名阴阳师,我当然知道种生基是怎么回事。

因为阴阳师身上阴气和煞气很重,难免会沾染给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所以阴阳师在结婚之前,要举行一种名叫种生基的仪式。

  这种仪式倒是跟爷爷的偷天换日有相似之处。

  这样之后,阴阳师惹到的阴煞,就不会找到他老婆头上来。

  举行过这种仪式之后,作为阴阳师的老婆,就要放弃自己事业,一生一世守在他身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大的牺牲,很少有人能接受,所以多数阴阳师都是单身,比如爷爷。

  “听说过。”我有些意识到,她要跟我说什么了。

  “当初奶奶和爷爷结婚时,因为没举行这个仪式,所以在生了父亲之后,奶奶就去世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虽然我们订过娃娃亲,可我要做个伟大的医生,救更多的人,不会为你放弃事业,当一个家庭主妇。更何况,我根本不喜欢你!”

  也不等我回应,她便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她的话说得非常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些倒是在我意料当中,成年之后,我们仅仅见过三次面。让她这么快接受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一会,随着脚步声传来,袁思凝走了回来。

  她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外面漆黑一片。

  或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每晚都会做一个怪梦。”

  “什么怪梦?”

  梦游的事,袁野并没告诉她,因为这样会更让她不安。

  袁思凝说道,“我梦到,在一个很昏暗的地方,我穿着一身大红色嫁衣,坐在一张床上。外面鼓乐声震天,有人慢慢向我走来,并站在我面前。”

  听她这么说,我想到袁野说过,听到鼓乐声的事,看来两者是有些联系的。

  “我头上盖着盖头,通过盖头的缝隙能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金黄色龙袍。因为盖头缝隙看到的范围很有限,他具体模样我看不清楚。”

  “穿龙袍的人?”她的话令我感到很意外,问道,“后来怎样了?”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子是红色的,带着一股子很浓的檀香味。他轻轻的把盖头掀开,随着盖头逐渐被掀起,我看到那人下颌上,有一道浅沟。”

  在面相中,下颌上的浅沟,被称为美人沟。

  一般来说,具有这种面相的人,要么是个大英雄,要么是个为害一方的大坏蛋。

  “每次都是,我刚看到他下颌时,周围就忽然变得非常安静。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倒在床上,原来是个梦。”

  按照她所说,这个梦应该就是她梦游时做的。

  今天不同,因为是第四天,也是最凶险的一天,所以梦游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

  我拿出一枚嘉庆通宝来。

  在洛家金钱术法当中,年头越多的铜钱,因为经过的人手越多阳气越重,威力也就越强。

  我问她,“你信任我吗?”

  袁思凝点点头,“那天你给我五帝钱时,我不怎么信,可现在信了。”

  “好。”我把铜钱擦拭干净,然后递给她。“一会听我吩咐,把它放进嘴里。记住了吗?”

  袁思凝把铜钱接过去,微微皱了皱眉头。把那样一枚铜钱放进嘴里,她感到有些恶心。

  只是她亲眼见过,父亲请来的三个阴阳师,都丢掉了性命。

  她当然能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

  她把铜钱捏在掌心,说道,“好吧。”

  马上就要到十一点钟了,子时是阴气最盛的时候,阴灵最活跃。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肯定会选择在这个时段出现。

  袁思凝一点睡意也没有,拿出一副十字绣来,坐在床边绣十字绣。

  我则把祖传的铜钱放在茶几上。

  铜钱传了好几代,已经有了灵性。如果阴气有波动,它很快就会有反应。

  几分钟后,袁思凝忽的把十字绣放在一边,低声说道,“我在梦里,听到的就是这种鼓乐声!”

  我侧耳倾听,果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鼓乐声传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奔着袁家大院来的。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跟前。袁思凝紧跟着走过来。

  袁家院子里非常安静。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东西被吹动,发出哗哗声响。

  鼓乐声忽然大了很多,鼓乐队似乎已经进了院子,可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一乘黑色轿子从大门外面轻轻飘进来。

  袁思凝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睛瞪得很大,差点叫出声来。

  虽然非常害怕,可她仍旧用手捂住嘴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黑轿子进院后,在假山跟前停下。无论风多大,它都是纹丝不动的。

  “把铜钱塞进嘴里!”我沉声说道。

  这种时候,袁思凝再也没有任何顾虑,赶紧按照我说的做。同时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把手术刀来,握在手里。

  看到这一幕,我有些啼笑皆非的。手术刀虽然锋利,可对邪祟来说,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嘴里也含着一枚铜钱。因为铜钱上阳气很重,能掩盖住我们的气息。

  陈瞎子等人之所以会被换命死掉,就是因为被对方发现了踪迹。

  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

  我手里捏着三枚铜钱,并在上面加持了洛家的铜钱术法。

  叮……茶几上,那枚算命用的铜钱忽的立了起来。

  有东西进屋了!

  进来的应该是个阴灵。阴灵没达到化形程度,所以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它们。一般只能在夜里出没。

  铜钱轻轻转动着,字那面朝着西南方向,阴灵是从那个方位进来的。

  铜钱改变方向,指向袁思凝的床。同时一行我见过的爪印,向着床边伸展过去。

  袁思凝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这才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东西到她床上去。

  要不是因为事先做好准备,她肯定又要梦游了。

  按照袁野所说,那顶轿子从来没出现过。

  今天果真是最凶险的一天!

  爪印周围,同样有霜雪凝聚着,不过很快就融化掉了。

  爪印停在床边,阴灵在寻找袁思凝。停留了将近两三分钟,忽的向这边延伸过来。

  与此同时,铜钱也跟着阴灵所在方位,轻轻转动着。

  很明显,它奔着我们这边来了!

  难道被它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洛家金钱术法百试百灵,一般是不会出现纰漏的。

  袁思凝脸色煞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爪印。

  她头上满是汗水,汗水顺着面颊流下,叮的一声,落在茶几上面。

  铜钱虽然能掩盖我们气息,可汗水却暴露了她所在。

  爪印稍微停顿一下,忽的向这边冲来。

  眨眼间,爪印已经冲到茶几跟前,同时一股阴冷的寒气迎面而来。

  我手里的三枚铜钱同时出手。加持过洛家术法的铜钱,当然不是白给的。

  随着嘭的一声响,房间里空气跟着震颤一下。

  一阵尖利刺耳的叫声随之响起,像老鼠的叫声。同时一撮灰白色毛发,飘飘荡荡的落在地板上面。

  阴灵被轰个正着,应该被震散了。

  我的目光落在铜钱上,令我意外的是,字那面正朝着袁思凝!

  “不好!”一部分阴灵被击散,可它速度很快,一部分仍旧上了袁思凝的身!

  袁思凝打了个冷颤,嘴里铜钱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之后猛的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跑去。

  她跑得像阵风似的,眨眼间已经到了楼下。

  我紧跟着向楼下跑去,从袁野房间门口经过时,看到他正把门开个缝,满脸惶恐的看着我。

  “怎么回事?”

  “袁叔,你别出来,我会跟着她的。”

  袁野脸拉长得像苦瓜,虽然很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叮嘱我,“小心些,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

  这个时候,袁思凝已经到了院子里,轻轻把轿帘掀开,坐了进去。

  轿子是用黑布做成的,跟迎亲的轿子大小差不多少。

  袁思凝刚刚坐进去,轿子就飘起来,似乎有人正稳稳的抬着它,径直向着大门外面而去。

  它速度很快,凭着双腿,我根本就没法追上它。

  袁野急忙跑出来,把车钥匙递给我。他拿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赶紧上车,开着车从院子里出来。

  轿子已经拐过一个弯,到另一条街道上去了。

  我踩了一脚油门,并没急着追上去,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它。只有这样,才能把事情真相弄清楚。

  轿子一连飘出去十几里路远,已经到了镇江城边缘处。

  一座庙宇出现在视野当中,轿子径直向它跟前飘去。

  到了庙门口,轿子停下,袁思凝从里面出来,推开庙门,直接走进去。

  我急忙从车上下来,走到庙门口,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把庙门推开,里面灯火辉煌的。在朝着门的地方,摆着一座将近一丈高的泥塑。

  泥塑身上的油漆有些脱落,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它的模样非常猥琐,活脱脱的像一只大老鼠,这是座灰仙庙。

  在很多城市或者乡村,都有人供奉灰仙,灰仙就是成了精的大老鼠。

  灰仙主财,有人希望供奉它,达到发财的目的。

  在塑像前的供桌上,点着两根手臂粗细的大蜡烛,蜡烛是红色的,烛火跳起来一尺多高。

  整个庙内,被照射得红彤彤的。

  在香炉里面,则插着三根大拇指粗细,半米多高的黑香。庙两侧,靠着墙的地方,各有一排纸人。

  它们跟真人身高差不多,有的手里握着唢呐,有的捧着鼓。加在一起,足有二十几人,是个完整的鼓乐队。

  我们听到的鼓乐声,都是这些纸人乐队吹奏的。

  有人在它们身上施了术法,鼓乐声跟着黑轿子一起到了袁家。

  在供桌前面,摆着一个纸人。它脸朝着塑像,背朝着我,看不清楚模样。

  它身材高大,将近两米,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一件用黄纸剪成的龙袍!

  这让我想到袁思凝说过的梦境。

  纸人手里拉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另一端,则握在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袁思凝手里。

  很明显,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无论新郎还是鼓乐队,都是用纸扎成的。

  新郎就是那个穿着龙袍的纸人,新娘就是袁思凝!

  袁思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纸人倒是差不多少。

  整个灰仙庙里,除了我和袁思凝之外,一个活人也没有,这个婚礼诡异得有些令人窒息。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意图,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袁思凝嫁给别人!

  我倒是很想知道,跟我抢袁思凝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我向前迈了几步,还没等看清楚它模样,随着嘭的一声响,纸人身上忽的迸射出火焰来,像个大蜡烛一样,眨眼间化为了灰烬。

  与此同时,**那根黑香从中折断,连蜡烛也熄灭了!整个灰仙庙里,立刻变得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一股寒风向着我迎面扑来。那只阴灵又来了!

  我手里的铜钱陡然飞出,在黑暗的灰仙庙里,带起三道红芒来。

  寒气陡然被震散。

  我赶紧把手电筒拿出来,看到一个被铜钱轰碎,用纸扎成的老鼠正倒在地上。

  它将近一米高,足有两米多长,眼睛是用会发光的萤石做成的。

  原来阴灵就藏在那只纸老鼠里面。

  借着手电光束,我看到在碎纸屑当中,有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物件。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旁边惊呼道,“青铜老鼠,我终于找到它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经倏然向着銅鼠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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