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世上只有一种人能知祸福,断阴阳,教人趋吉避凶,那就是算命先生。
爷爷是公认的铁嘴神断,找他算命的人络绎不绝,甚至有人特意驱车千里赶来,只为求一卦。
爷爷却有他的原则,每九天开一次卦。
每到开卦的日子,卦摊所在土地庙外的广场上都停满了车,排到几个月后的大有人在。
爷爷卦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据说他除了能给人算命之外,连龙湫河里的蛟灵也来找他算卦。
有年夏天,一连下了几天大雨,龙湫河水暴涨,已经淹到土地庙跟前。
土地庙就在村边,如果村里发洪水,那么首先被淹没的,就是那座土地庙。
那夜,土地庙内的烛火特别明亮,爷爷整夜都守在里面。
村里胆子最大的人看到,在土地庙窗户上,有道很长的黑影在不停晃动着。
那就是求爷爷算卦的蛟灵的身影。
大蛇五百年为蛟,蛟千年化龙,而蛟想要成功化龙,需要经历很多劫难,生死未卜。
它才以阻止洪水淹没村庄为条件,威胁爷爷给它指点迷津。
谁也不知道爷爷是怎么给它算的卦,半夜后,洪水就退去了。
第二天,细心的人发现,爷爷卦桌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块碗口大小的鳞片。
鳞片是半透明的,像块古玉似的,拿到鼻子跟前,还有一股子淡淡的腥味。
九天之后,龙湫河里就发生了震惊全国的走蛟事件。
那天下了一夜暴雨,雷打得震耳欲聋。
龙湫河上,三道数百年历史的石拱桥全部倒塌,隆隆水声仿佛千军万马似的,顺着水道滚滚而去。
就是因为爷爷帮它挑了一个合适的时机,那条蛟才成功化龙。
方圆百里的人,更对爷爷敬畏有加。能够得到爷爷的指点,简直就是件天大的幸事。
正是因为爷爷名气太大,引来了同行的嫉恨。
县里号称袁铁嘴的卦师袁自道,领着十几位最有名望的阴阳先生来找麻烦,打算把爷爷名声搞臭。
那天刚好是开卦的日子,庙里黑压压的,站满了等着算卦的人。
袁铁嘴特意选在这个日子来,就是想要爷爷在大伙面前出糗,以后再也没人来找他算卦。
袁铁嘴一屁股坐在卦桌前面,跟他同来的阴阳先生都站在他背后,气势汹汹的瞪着爷爷。
爷爷吧嗒吧嗒抽了几口烟,然后把铜烟袋放在一边。
不紧不慢的问袁铁嘴,“老袁,你想算什么?”
袁铁嘴拿出一个木盒来放在卦桌上。木盒大约一尺大小,四四方方的。
同时把一块铜牌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凶巴巴的说,“老洛,你要是能算出木盒里装着的是什么,这块县阴阳师协会的龙头牌就是你的。以后我们都对你心服口服的,你就是我们的龙头老大!”
爷爷瞟了那块铜牌一眼。铜牌呈龙头形状,磨得油光发亮的。
这可是每个阴阳师都梦寐以求的好东西,它代表着一个人的地位。
听到袁铁嘴的话,来求卦的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就算爷爷算得再准,也不可能算出木盒里装着什么。
袁铁嘴等人幸灾乐祸的,以为这下爷爷的老脸要丢大了。
爷爷似乎根本没把龙头牌看在眼里,不紧不慢的说,“让我算也可以,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以为自己阴谋要得逞,袁自道拍着胸脯说,“老洛,只要你能算得出来,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
“弓不能拉得太满。我的条件,你可得好好想想再答应。”
“你说吧。”
“你要答应我,五年后,带着你孙女,来跟我孙子订个娃娃亲。”
袁自道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同来的人也跟着一起哄堂大笑。
袁自道边笑边说,“老洛,你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吧?我儿子还没结婚,哪里来的孙女?还有,你这个家伙打了大半辈子光棍,你是想孙子想疯了吧?”
爷爷用力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忽的站起身来。
“不答应就算了,别在这废话!老子没有闲心,跟你们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
见爷爷起身要走,袁自道有些急了。
如果爷爷真走了,那么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他冷笑着问,“老洛,你输不起吗?行,我答应你,如果真有孙女,就按照你说的办!到时候,我亲自带她来跟你孙子订娃娃亲。”
爷爷摇摇头,“你不可能亲自陪着她来,因为你根本看不到那一天。只要你告诉你儿子这件事就行了。我孙子会成为你们袁家的贵人,帮你们度过一劫!”
袁自道一连吐了好几口唾沫,骂道,“老洛,你这个乌鸦嘴,居然咒我早死!”
爷爷这才坐回原位,看了一眼那只木盒。
原本非常热闹的土地庙里,立刻安静下来。上百双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爷爷。
我们洛家最擅长的是金钱卦,属于六爻卦的一种。
爷爷算卦用的是一枚祖传的,刻着“乾隆通宝”字样的铜钱。
铜钱传了好几代,磨得油光发亮的。
在金钱卦里,铜钱有字那面为阳面,代表阴爻;花纹那面为阴面,代表阳爻。
爷爷把铜钱夹在双掌当中,二目微闭,嘴里默念着“遇事不明,六爻断思凝”。
之后一松手,铜钱落在桌子上,确定一个阴阳爻。
如此六次,确定六个阴阳爻,一副卦就成了。
爷爷摇出来的上卦为离火,下卦为坎水,是副未济卦。
爷爷不紧不慢的说,“离为火为鸟雀,盒子里装着的是只鸟;水为坎,为流动之物,谐音留,那是只留鸟;火为红,水为黑,鸟身上有褐纹。”
听爷爷分析卦象,袁自道等人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虽然他们都是阴阳先生,并且多数人都擅长算卦。他们却很清楚,自己万万做不到这一点。
就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用这招来为难爷爷。
爷爷继续说道,“盒子里装着的,应该是只麻雀吧?”
袁自道等人面面相觑,只得把木盒打开。
在场的人都屏住呼吸盯着木盒,打算看爷爷算得对不对。
等到木盒被打开时,土地庙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来。
一只麻雀嘴巴被缠住,身体捆得结结实实的,放在盒子里,只有一双眼睛在咕噜噜的转个不停。
袁自道等人脸红脖子粗的。他们虽然对爷爷心服口服,却不想就这样认输。
爷爷淡淡的说道,“那我也给你们一个机会。你们能算对的话,龙头牌还是你们的,我提的条件全不算数!我马上封卦,下半辈子再也不给人算卦!”
袁自道眼睛一亮,问,“老洛,你让我算什么?”
爷爷把麻雀握在掌中,问道,“你算它是死的还是活的?”
爷爷目光炯炯的盯着袁自道等人。因为这件事谁也不可能算得出来。
如果袁自道说是活的,那么爷爷手掌用力,把麻雀捏死,袁自道就错了。
如果他猜是死的,可麻雀却是活的。
因为麻雀的生死,就掌握在爷爷手里!
袁自道憋得脸色铁青,忽的一拍桌子,怒道,“姓洛的,算你狠!”
他灰溜溜的领着那些人往外走。
爷爷微微吐了一口气。他把麻雀松开,麻雀在庙里转几圈飞了出去。
经过这件事,爷爷名气更大,简直如雷贯耳。提起他来,在阴阳师界,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那年秋天,爷爷抱回一个孩子来,那个男孩就是我。
爷爷说,他当时去帮人看阴宅,听到坟地里有哭声。
走过去,看到个裹着薄被的男孩正倒在坟坑里。一双小腿不停踢踹着,哭声很响亮。
奇怪的是,我一看到爷爷,立刻就停止了哭闹,还朝着他笑了笑。
爷爷说我们爷两个有缘,把我抱回来抚养,并给我取名叫洛洋。
那年爷爷五十二岁,对于一个单身男人来说,想要抚养一个婴儿,并不是件容易事。
我是吃百家奶长大的。
虽然袁自道输给了爷爷,他倒是打心底服了爷爷,跟爷爷之间往来比较密切。
就在跟爷爷打赌那年,他儿子结了婚,第二年生了个女孩。
因为爷爷算卦时,都要默念“六爻断思凝”几个字,他特意给孙女取名叫袁思凝。
在他心目中,能跟洛家联姻,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就在他兴冲冲的,准备按照约定,给我和袁思凝订娃娃亲时,袁家却出了件很诡异的事情。
袁自道因此丢掉了性命。
袁家住的是一栋很普通的砖瓦房,露天茅房就在房子东面,紧靠着山墙。
那天袁自道去如厕,忽然一块砖头从屋顶落下,刚好砸在他头上。袁自道当场被砸晕。
袁家几乎把国内有名的医院都去遍了,结果他仍旧昏迷不醒。
直到一天半夜,袁自道忽的清醒过来。袁家人非常高兴,以为他要痊愈了。
袁自道精神头很好,喝了好几碗粥。
他指着爷爷所在的方向说,“老洛,我服你了!这辈子,我袁铁嘴只服你一个人!”
他把联姻的事,郑重其事的告诉儿子,并千叮咛万嘱咐的,“到时候一定要去。”
当时他儿子还埋怨他,“反正你也要好了,我们一家人都去。”
袁自道却摇摇头,眼泪流出来,一头栽倒在床上,没了气。
那年我五岁,袁思凝四岁。
听到这个消息,爷爷很伤心。他们两个斗了半辈子,也算惺惺相惜了。
我问爷爷,“袁铁嘴是不是因为给人算命,泄露天机,才会落到这种下场?”
爷爷摇摇头,“你爷爷我比他泄露的天机多得多,还不是活得好好的?他被人算计,这件事,只有你能调查清楚。”
几个月后,袁自道的儿子袁野一家人,连同几十名亲戚一起赶了来。
袁家很有实力,当时来了十几辆黑色轿车。
我只记得,跟他们同来的,还有一个穿着红色外套,长得唇红齿白,粉雕玉琢似的女孩。
她忽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
爷爷把我的一缕头发,郑重其事的用黄纸包好,递给袁家人。
袁家也把女孩的一缕头发,装进一个玉坠里面,递给爷爷。
爷爷把它戴在我脖子上,并叮嘱我,“一定要把它保存好,绝对不能弄丢了。”
之后大人们在屋里谈事情,我跟那个女孩到外面去玩。
袁思凝拉着我的手,小嘴很甜,不停的管我叫小哥哥。
几个小时后,她就被家人带走了。
望着那么多汽车飞驰而去,我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失落。
从那天开始,爷爷就教我算卦,把所有关于金钱卦的东西,悉数教给了我。
在我十八岁高中毕业那年,爷爷边抽烟,边跟我说,“洋儿,爷爷年纪大了,不能再给人算卦了。你接我班吧!”
这十多年来,我尽得爷爷真传,却从来没亲手给人算过卦。
老头子说退休就退休,特意举行了一个封卦仪式。
那天,受过他恩惠的人都赶了来。土地庙外面的广场上,已经停不下那么多车。
车队浩浩荡荡的,从村子里伸展出去好几里路远。
爷爷把那枚祖传的铜钱传给我,并要我一个月开一次卦。
虽然我没问他为什么,可爷爷交代我的事,肯定不会有错的。
按照爷爷所说,算命先生的嘴,都是开过光的。
他的嘴佛祖开过光,是用来救人的,他的卦,甚至救过全村人的命。
而我的嘴,却是阎王开过光的,因为每次算卦,都会有人死掉。
第一个找我算卦的,是同村的王婶。
因为爷爷金盆洗手,大伙都对我这个年轻的接班人有些不信任。
跟爷爷算卦时,车水马龙的场面不同,我第一次开卦显得非常冷清。
一直等到下午,王婶才抱着她儿子,满头大汗的走进来。
她告诉我,儿子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王婶抱着孩子走到卦桌跟前。
因为住在同一个村里,我经常见到那个男孩,他名叫小毛,刚刚两岁,非常活泼好动。
这次却像换了个人似的,脸色白得能看到里面青黑色的血管。
最显眼的是,他的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右手。
那只小手则很缓慢的在面前来回晃动着。
村里有句话叫,“瞅手喂大狗”。得这种怪病的孩子,一般很难活命。
王婶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找我想办法。
她用哭腔哀求我,“洋儿,我知道你很行。你帮我看看,小毛出了什么事,还有没有救?要是小毛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说完蹲在一边,低声哭泣着。
我先问了小毛生辰八字,之后把那枚铜钱拿到手里。
像爷爷教过我那样,把铜钱夹在掌心当中,嘴里默念,“遇事不明,六爻断思凝。”
默念三遍之后,手一松,铜钱当的一声落在桌子上,阳面,是个阴爻。
按照同样办法,铜钱出手六次,卦就成了。
上卦为兑卦,下卦为坤卦。兑为泽,坤为地,这是一副泽地萃卦。
王婶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枚铜钱。
其实她什么都看不明白。
我给她解释着,“兑为泽,为白虎,这幅卦蕴含白虎临门之兆。”
“白虎临门?”王婶脸色变得铁青,忙不迭的问我,“小毛还有救吗?”
“如果往好的方向发展,萃卦变为否卦,则有否极泰来之意,或许还有机会。如果往不好的方向发展,则是大凶之像。”
王婶急忙问,“洋儿,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就算拿我的命换小毛的命,我也愿意!”
听到王婶的话,我默默摇头,换命哪有那么简单,就算她愿意,也是不可能的。
“我们得先把白虎的事情解决好,或许小毛还有救。”我跟她说。
“白虎?”王婶挠了挠头发,疑惑的看着我。
我跟她说,“坤卦位在西南,白虎在西南方向。”
白虎为石,为磨,村子西南刚好有一块碾盘。
虽然现在很少用到它,可村里年纪大的人,还是喜欢用它碾一些玉米,芝麻之类的东西。
我问王婶,“小毛是不是有时会盯着右手看,有时又一动不动的?”
“是啊,”王婶说,“三天前他才出的事。我们去了很多家医院,结果都查不出什么毛病来。”
我有些明白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王婶疯了似的冲出门,我跟在她身后。
我们一路小跑的,跑到那扇碾盘跟前。
碾盘被一圈围墙围着,当时有人正在碾东西。石碾很沉,推动时发出隆隆声响。
见王婶披头散发的冲进来,那人赶紧把东西收拾好走了。
石碾一停下来,小毛的手也跟着停止晃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似乎一点知觉也没有。
这一下,王婶就知道我算对了,脸上满是惊喜的神色。
问题就出在碾盘上面!
我们围着碾盘仔细寻找着。
最后,在碾盘**,磨轴缝隙里,我找到一个用黑纸剪成的小人。
小人只有巴掌大小,背后用红笔写着小毛的生辰八字。
看到纸人,王婶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她脾气本来就不好,没少得罪村里人。
她怒道,“哪个王八蛋,居然敢用这种手段害我儿子?”
我拿出打火机来,把那个纸人烧掉。
幸亏王婶来得及时,如果再耽误几天,就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儿子!
果然,随着纸人被烧掉,小毛眼里立刻有了神采,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只是他身体很弱,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元气。
那天傍晚,王婶尖利的嗓音在村子上空回荡着。她把害她儿子的人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遍。
小毛病虽然好了,可当天夜里,三太奶却去世了。
她活了八十多岁,耳不聋眼不花。晚上还吃了两大碗米饭,睡着之后,却再也没醒过来。
家里人惊恐的发现,在她脖子上,有两个乌黑的手指印,指印已经渗进皮肤里面。
三太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死的。
村里有人说,三太奶会邪术,想跟小毛换命,结果被我拆穿,才被反噬丢掉了性命。
只是人已经去世,具体事实如何,没人知道。
我隐隐觉得,三太奶的去世,跟那个纸人有很大关系。
从那以后,小毛再也没出过事,现在已经能跟着父母,到田地里捡豆子了。
王婶脾气改了好多,跟村民相处得很融洽。
虽然村里死了人,可我的卦还是灵验了。
本来想让爷爷夸夸我的,老头子却一直都沉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他经常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抽烟。
经过这件事,我的名气大了很多。
虽然无法达到爷爷那种程度,至少也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如果三太奶的去世,纯属巧合的话,那么大柱的死,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柱跟我年纪相仿,我们是一起长大的。
一个月后,我第二次开卦那天,刚把庙门打开,大柱和几个同伴就嘻嘻哈哈的跑进来。
他喜欢开玩笑,笑着跟我说,“洛洋,听说你的卦很灵。你给王婶算卦的事,在附近村子里都传开了。你也帮我算个卦吧。”
我瞪了他一眼,“大柱,你别跑这来捣乱,算卦可不是开玩笑的,每一句话都是要应验的!”
大柱收敛笑容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不会少给你卦金的。”
我这才问道,“说吧,你想算什么?”
大柱把裤子掀开,在小腿肚子上,有个大拇指甲大小,有些发黑的包。
“昨天去水田里干活时,被什么东西给咬了下,又红又肿的。你帮我算算,是什么咬的?什么时候能好?”
跟他同来的人拿他打趣,“大柱,你别开玩笑了!被虫子咬了一下,不用找洛洋专门给你算卦吧?”
大柱板着脸,说道,“我就是信洛洋的话,他让我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既然大柱这么信任我,我就给他开了一卦。
可看到卦象时,我头上立刻就冒汗了。那是四大凶卦中的困卦!
困卦上卦为兑卦,兑为泽,下卦为坎卦,坎为水。
寓意河床里的水正在蒸发掉,是副消耗卦,有回天乏术之兆。
见我脸色很不好看,大柱也变得认真起来。
问我,“洛洋,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我当然不能直接告诉他答案,跟他说,“大柱,你是被一种生活在水里,长着大牙的黑色蜘蛛咬伤的。这种蜘蛛毒性很烈,你赶紧去医院看看吧。”
大柱脸色立刻变得煞白,问道,“是水鬼蜘蛛?”
我微微点头。
去年,村里还有人因为被水鬼蜘蛛咬到,而丢掉了性命。
这下大柱有些慌了,跟我说,“洛洋,谢谢你提醒我。等伤好了,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说完,和几个伙伴急急忙忙的打车去了医院。
他中的毒很严重,把省内有名的医院都去遍了。
可惜医院只能治得了病,却治不了命。他命该如此,谁也救不了他。
一个多星期后,大柱的尸体被抬回来。
因为还没结婚,就葬在村边的一个土岗上面,如今青草已经长得一尺多高了。
经过这两件事,我的名气彻底传开。
下一个开卦日还没到来,就有人计划好,要来找我算卦了。
我也跃跃欲试的,准备大展拳脚。
可爷爷的话,却让我的心彻底凉了。
他仍旧边抽烟,边慢吞吞的说,“洋儿,你的第三幅卦不能随便给人算。这段时间,你不能给任何人算卦!”
我不解的看着爷爷,“爷,我哪里做错了吗?”
开了两幅卦,就死了两个人,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爷爷难得的摸着我头发,笑着说,“爷爷像你这么大时,还不如你。将来,你的成就肯定在我之上。”
“那我为什么不能算卦?”
爷爷又板着脸,用神秘莫测的语气说,“凡事都要讲究定数的,你的第三幅卦时机还没到。”
爷爷也不给我解释,直接把土地庙门锁了。
反正老头子这些年算卦,家底不薄,再加上家里还有几亩田地,足够我们祖孙二人过活。
我以为,很快就可以继续算卦,结果一等就是两年。
这两年,无论什么人找上门来,怎么哀求,爷爷就是不同意我给人算卦。
很快,我积累的一点人气,也消失殆尽了。
就在我感到很沮丧时,却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天我正在地里干活,邻居跑来告诉我,“有人把土地庙的门给砸开了,并说如果你不露面,就把卦摊给砸了!”
我赶紧跟着他跑到土地庙门口。
在土地庙外的广场上,停着一排轿车,为首的是辆红色宾利超跑。
土地庙内,一名身穿名牌的年轻人,正大大咧咧的坐在卦桌后的椅子上。
这个人我认识,他名叫张浩轩,张家也是阴阳世家。当初爷爷算麻雀时,他爷爷张测就在场。
在那之前,龙头牌就掌握在他们张家人手里。
他高翘着的二郎腿轻轻抖动着,后面站着十几个身材壮硕的大汉。
见我进来,直接问道,“洛洋,你这个缩头乌龟,终于肯露面了?”
爷爷最近经常不在家,跟我一起进来的还有十几名乡亲。
我在卦桌前面停住脚步,问他,“张浩轩,你想干什么?”
张浩轩阴恻恻的一笑,“龙头牌本来就是我们张家的,你们洛家根本没资格掌管它。我打算把它拿回去!”
“龙头牌是我爷爷凭实力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把它拿回去?”
爷爷非常看重这块龙头牌,总是把它擦得一尘不染的,我当然不能拱手相让。
张浩轩气势汹汹,有备而来,不达到目的肯定不会罢休。
他站起身来,“都说你们洛家卦术通神,不知道你学到你爷爷几分本事。我们按照规矩来,你也算一卦,如果算对了,龙头牌仍旧归洛家。否则的话,我不仅要把龙头牌拿走,还要把卦摊砸个稀巴烂!”
说完这句话,他猛的一拍桌子,桌子剧烈震颤着,差点被他给拍散架。
他手下都握着木棍,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来。
我当然记得爷爷说过的话,没有爷爷的同意,我不能随便给人算卦。
我冷声说道,“张浩轩,我没心情给你算卦,你给我滚!”
张浩轩猛的把烟扔掉,冷笑着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怂包,不过是仗着爷爷有点名声而已,其实你什么都不是!你主动认输也可以,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饶了你!”
他们一起放肆的哈哈大笑起来。
跟我进来的乡亲都怒气冲冲的盯着对方的人。
我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承受胯下之辱,否则我们洛家的脸就丢大了!
见我没吱声,张浩轩更加得意忘形,“既然认输,那就钻吧!”
我猛的一跺脚,就算搭上小命,我也不能让洛家名声受到损失!
我盯着他的脸,问道,“说吧,你让我算什么?”
“这就对了!如果你算对了,我不仅把龙头牌留下,还会把我名下的门面让给你!”
这个家伙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土地庙里立刻安静下来,大伙都听着张浩轩继续说下去。
“就算我能活多大年纪吧!”他用挑衅的眼神看着我。
作为阴阳师,张浩轩应该知道,有句话叫算生不算死。
一名卦师无论多么了不起,也不会算别人能活多少岁,因为这是一件泄露天机的事。
“哈哈,不敢算吗?那就乖乖认输吧,以后在阴阳师界,再也没有你们洛家一席之地!”
“既然你想算,那我就成全你。可怎么能确定,我算的对不对?”
张浩轩嘿嘿笑着,“这个简单,我先把龙头牌拿回去。如果你算得准,那么在我死前,会让人把龙头牌,连同门面一起送给你!”
这个家伙明显是在仗势欺人!
张家在镇江城混得风生水起,就算这次能打发走他们,下次他们还会找上门来,得让他们心服口服才行!
“你不许食言!”
“怎么会?”张浩轩脸上带着令人讨厌的笑容,“反正我赢定了!”
连我身后的邻居们都有些看不过眼,怒道,“他们在欺负人,把他们赶出去!”
我示意大伙别说话,既然你想玩,那么我就奉陪到底!
我集中精神,铜钱出手六次,卦成了。
张浩轩当然也很会解读卦象。
他背着手,漫不经心的说道,“上卦为兑为泽,下卦为巽为风,是个大过卦。坎卦对应的数字为七,风卦对应的数字为六,看来我可以活七十六岁,这块龙头牌要在我们张家手里保存五十多年了!”
说完,他吩咐手下把龙头牌摘下来。
“洛先生,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就看看你的卦准不准,到时候,我再把龙头牌给你送回来!”
他昂着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来,领着手下就要离开。
我摇摇头,说道,“张浩轩,你弄错了!”
“怎么错了?你想抵赖吗?我们张家解卦灵验,从没错过。”
我跟他说,“一副卦的寓意,要起卦的人解读才行。你还是回去准备后事吧!”
“什么意思?”张浩轩收敛了笑容,目光阴冷的盯着我。
我告诉他,“兑为泽为棺,为井,而你说的不错,巽卦对应的数字为六,这幅卦的寓意是,六日而亡!六日内你将死于井厄!”
张浩轩脸阴晴不定,忽的冷笑着说道,“小子,你的话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现在到哪里去找水井?我怎么会死在井里?”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卦,可我已经给他解读过,懒得再多说什么。
“你在咒我死吗?可惜你的诅咒不管用!”
张浩轩领着手下耀武扬威的走了,随着汽车轰鸣声越来越远,邻居们也离开了。
我重新买来一把锁头把庙门锁上,在回家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不舒服。
一方面是为了龙头牌被张浩轩拿走,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没能守住爷爷的嘱托。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注意着张浩轩那边的动静。
张浩轩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仍旧过着他花花公子的生活。
两天后,爷爷才回来,一进门就问我,“洋儿,你开过卦了?”
我把讲过跟他说了一遍。
爷爷沉着脸,坐在一边抽烟,“洋儿,这怪不得你,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第七天早上,镇江城的朋友告诉我,张浩轩死了!
昨天夜里,张浩轩在酒吧玩到夜里十点多钟,回家时,由别人开着他那辆超跑。
结果跑车压到一个下水井盖子上,井盖被压飞,车头直接栽了进去。
同车的人都受了轻伤,只有张浩轩从敞篷车上面飞出去,一头扎进下水井里面。
那是个化粪池,等人把他捞上来时,赵浩轩已经没了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城里虽然没有喝水用的水井,却有下水井!
当天下午,我和爷爷正在屋里闲聊,忽然一道身影怒气冲冲的进了院子,并一脚把房门踢开,进了屋。
见他进来,爷爷很平淡的说道,“老张,这件事怪不得洋儿,都是你孙子逼他算的!”
来的人正是张浩轩的爷爷张测。
张测脸色铁青,把龙头牌连同一个牛皮纸袋子摔在桌子上。
“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这是我孙子答应你们的,我来帮他履行承诺!”
看来张浩轩把这件事跟他爷爷说过了。
张测冷着脸看着我,“我老张算了大半辈子卦,可一副卦就要人命的,我还从来没见过。我孙子不会白死!”
他也不等我们回应,跟来时一样快,扭头出了房间。到大门口上车,直接走了。
果然,除了龙头牌之外,牛皮纸袋里装着的,是张家门面的房证和执照。
爷爷吧嗒吧嗒的抽着烟,“老张睚眦必报,他把这笔账算到你头上,以后得多防着他些才行。”
我跟他说道,“爷爷,是张浩轩逼我的,这怪不得我。”
爷爷摇摇头,“张测这等货色,我倒不会看在眼里。我不让你随便算卦,是有原因的。你跟别的卦师不同,如果机缘未到就开卦,会有东西知道你的存在,随时都能置你于死地!你把玉坠拿出来看看。”
爷爷所说的玉坠,就是当初订娃娃亲时,袁家留给我的那个。
我一直把它挂在内衣里面,最近并没仔细看过它。
我把它从衣服里拉出来,刚刚看了一眼,头上就有些冒汗。
因为玉坠表面上出现了几道裂痕,像被砸过一样。
“怎么会这样?”
爷爷似乎早就已经预料到,跟我说,“你再把它打开看看!”
我赶紧把玉坠翻开,里面装着的是袁思凝的头发。
忽的一股火苗升腾而起,那缕头发燃烧起来!
房间里立刻弥漫起一股子头发的焦糊味。
爷爷默默摇头,“看来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
我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事,赶紧把头发上的火焰弄灭,幸好还留下一点点,够我起卦用了。
我集中精神,利用头发上留下来的气息,给袁思凝算了一卦。
当卦成时,连爷爷也微微皱了皱眉头,那是一副坤卦。
爷爷算了大半辈子卦,从来没摇到过坤卦。
而我的第四卦,就是一副坤卦!
按照爻辞所说,“履霜,坚冰至”阴气正在聚集,袁思凝随时都会有一场死劫。
在后天八卦中,坤对应的数字为二,也就是说,从今天算起,第四天袁思凝最凶险。
具体是什么劫数,从卦象上面还很难看出来。
我有些纳闷的问爷爷,“我泄露了天机,遭受惩罚的应该是我。这件事跟袁思凝有什么关系?”
“在给你们结娃娃亲前,我就算过,你们是鸳鸯蝴蝶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劫难,我可以帮你背,可袁思凝就要靠你保护了!如果她出了事,那么我的努力就算白费了。”
爷爷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这才注意到,在爷爷印堂,也就是命宫上,三条红色细线纠结在一起,那是垂死之相。
我拉着爷爷的手,连忙问道,“爷,你做了什么?”
爷爷笑着说道,“洋儿,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么多。你还记得我们洛家祖传的偷天换日之术吗?”
听他这么说,我立刻明白过来。
为了不让他所说的东西找到我,爷爷把我的指甲和头发收集到一起,然后化成灰,再用酒冲服,他体内便有了我的气息,那些东西会把他当成我!
这也是一种换命术,我们洛家称之为偷天换日。
爷爷的生气正在被快速抽离,半夜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奄奄一息。
他紧紧拉着我的手,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我,“在地窖里,我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棺材。等我死后,把我尸体放在棺材里。那些东西就会以为你已经死掉,不会再找你麻烦。”
我的眼泪流下来,把床单都打**,我只能用力点头。
临终前,爷爷用他那枯树枝一样的手抓着我的手,“我很想看看重孙子长什么模样!”
我跟他说,“爷爷,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有一天,我会抱着他来让你看的!”
爷爷嘴角一直带着一丝笑意,头一歪,便没有了气息。
我擦了擦眼泪,抱着爷爷的尸体到了院子里面。
在院子东侧有个地窖,原本是用来储存蔬菜用的。
我把地窖门打开,然后抱着爷爷的尸体下去。
果然,在地窖**,摆放着一口大红棺材。
知道我算过第三卦之后,爷爷就在做准备了。
把爷爷尸体放进棺材内,我又拿出一枚铜钱来,放进爷爷嘴巴里面。
加持了洛家独有的术法之后,爷爷的尸体不会腐烂。
同样的,那些东西也不会识破爷爷的计谋。
只是爷爷一直也没告诉我,那些东西是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最后,我把一张席子盖在棺材上面,术法彻底完成。
我跪在爷爷棺材跟前磕了三个头,之后站起身来。
我一夜没睡,天亮时,把东西收拾好。
特别是爷爷留下的那片鳞片,我把它带在身边,就像爷爷一直在陪着我一样。
从院子里出来,我扭头看了一眼,这个生活二十多年的院落,眼泪忍不住再次流出来。
我横下心,离开村子,搭上了去镇江城的汽车。
三年前,也就是爷爷封卦之前,我和爷爷去过袁家一次,对于袁家情况也算了解。
我打了一辆车,直接到袁家大门口停下。
那是一栋非常气派的别墅,周围用一丈多高的青色砖墙围绕,两扇朱红色大门紧紧关闭着。
我整理一下衣服,轻轻敲了敲门。
不一会,一阵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有人把大门打开。
站在我面前的,是个四十多岁,脸色有些发黑的中年人。
他脸上原本还带着一丝笑意,可当看到我时,笑容立刻收敛了。
问道,“你找谁?”
这个人我认识,上次来时见过,他名叫刘琦,是袁家总管。
他可能对我印象不深,所以没认出来。
我跟他说,“我想找袁先生,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
刘琦撇着嘴,有些不耐烦的说,“袁先生很忙,没时间见你。”
他转身往回走,同时打算把门关上。
我继续说道,“麻烦你告诉袁先生,我名叫洛洋,是铁嘴神算洛长林的孙子。这件事非常重要,关系到袁小姐的安危。”
刘琦似乎想了起来,特意仔细看了看我,才说道,“好吧,你稍等,我去通知袁先生!”
说完,他仍旧把大门关上,然后向着院子里面走去。
过了将近十几分钟,他才出来,告诉我,“袁先生让你进去。”
袁家院落非常宽敞,呈前窄后宽的招财格局。
在朝着大门的地方,砌着一座假山。假山周围,围绕着一圈人工开凿的水池。
水池里,养着很多锦鲤,这是招财用的风水鱼。
在院落**,有一栋三层的红色小楼。
刘琦领着我进楼,并在左手边,一个房间门口停住脚步。
他轻轻敲了敲门,“袁先生,客人到了!”
“请进来吧!”
袁家客厅非常豪华,除了几排沙发之外,在靠着东墙的地方,还放着一排博古架,上面摆着很多古董。
袁野很久之前就不再给人算命,而是做起了古董生意,他很会经营,生意做得非常红火。
袁野正把一只一尺多高的青花瓷瓶捧在手中,仔细擦拭着。
见我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示意我坐下。
他仍旧不紧不慢的擦着那只花瓶,直到感到很满意,才捧着花瓶,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小洛,这只花瓶可是清朝乾隆年间的物件,市价十几万。在你们村子里,几十年也赚不到这么多钱吧?”
他冷笑着看着我,“你和你爷爷已经三年多没开卦,日子过得很辛苦吧?”
虽然这几年很少联系,可他还是在关注着我们祖孙二人的情况。
听他提到爷爷,我眼圈一红,说道,“日子还算过得去!”
“年轻人,这样不思进取可不行。我们思凝一件衣服都要上万块,恐怕是你们一年的收入吧?”
因为爷爷去世,我心情很不好。
我懒得跟他绕圈子,直接说道,“袁叔,这些古董虽然很值钱,可跟思凝的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袁野原本以为我是来催婚的,听我这么说,才知道我另有来意。
问道,“这话怎么讲?”
我跟他说,“袁思凝最近有个坎,请您多加小心。”
袁野把花瓶放在桌子上,淡淡的说,“我们袁家也是阴阳世家,认识很多道上的朋友。这件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我的话根本就听不进去。
我刚想给他解释,就在这时,随着轰的一声响,大门被人踢开,有人直接进了院子。
看清楚对方模样,袁野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赶紧起身迎接出去。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一会,袁野陪着几个人进了屋。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大约四十多岁,新剃的光头油光发亮,沉着脸,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身后跟着两名身强体壮的手下。
袁野陪着笑脸,“韩先生,这件事有些误会,我给您解释!”
那人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青花瓷瓶,把它拿到手里,问道,“听说这只花瓶能值十几万?”
袁野当然明白他要干什么,脸一下子就绿了,急忙说道,“韩先生,我正在想办法!”
韩先生哼了一声,手一松,花瓶哗的一声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毫不停留的走到博古架跟前。
这下袁野彻底傻了眼,刚才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已经荡然无存。
用哭腔哀求着,“韩先生,有话好说,我已经在想办法了!”
那位韩先生异常粗暴,怒道,“我给了你半个月时间,我的损失谁来承担?”
他随手拿起一只长颈瓶来,从摆放的位置就能看得出来,长颈瓶肯定比那只花瓶还要值钱。
袁野苦着脸站在一边,虽然心痛不已,却又不敢阻拦他。
韩先生把长颈瓶举到半空之中,还没等出手。
我忽然发现,在瓶身上,围绕着一丝淡淡的黑气,那是沾染了邪气的标志。
我提醒他,“长颈瓶不能摔,否则阴气溢出,会导致邪气入体。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下半辈子都会走霉运!”
我的话果然好使,韩先生立刻停住手,疑惑的看着我。
“这个小子是谁?什么时候轮到他说话了?”
长颈瓶虽然没摔下来,却也没放回去。
袁野提心吊胆的,不停擦着头上的汗水,“韩先生,您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是从河口村来的,我的一个侄子。”
韩先生忙不迭的把长颈瓶放回到博古架上面,然后在我面前的沙发上坐下。
袁野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下。
韩先生问我,“河口村有位很了不起的铁嘴神断洛老先生,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当年我有幸得到他指点,真是受益匪浅!”
受过爷爷恩惠的人遍及国内,我没想到这么巧,韩先生居然认识爷爷。
我告诉他,“洛长林是我爷爷!”
“真的?”韩先生赶紧站起身来,主动跟我握手,“原来是小先生,刚才冒犯了。恕罪,恕罪。我名叫韩占峰。”
他握手时力气很大,苦着脸说道,“可惜,洛老先生已经金盆洗手。要不这件事他一定能帮我解决。”
继而眼睛一亮,问道,“听说小先生得到老爷子真传,相逢就是缘分。不如小先生帮我起个卦,指点一二?”
按照他所说,他应该知道,我不开卦的事情,所以才没去找我算卦。
他满脸期盼的看着我,我扭头看了看袁野。
袁野巴不得赶紧把这个瘟神送走,只要不再砸他的宝贝古董,随便怎么样都行。
他连忙说道,“我这个侄子很了不起,一定能帮你这个忙。”
其实我也很想让他知道,我们洛家人都不是白给的!
“韩先生,既然您这么瞧得起我,那么我就满足您的要求。”
韩占峰连看都没看袁野一眼,把椅子拉过来,坐在我面前。
“小先生,如果你能帮我解燃眉之急。我肯定不会亏待你。”
我们洛家金钱卦本来就是千金难求,我当然不会白白给人算卦。
我问了他生辰八字。
我集中精神,把那枚祖传的铜钱夹在双掌当中,嘴里默念,“有事不明,六爻断思凝!”
铜钱出手六次,卦就成了。
上卦为坎,为水,下卦为兑,为泽,这是一副水泽节卦。
我跟韩占峰说,“韩先生手里有个大工程,跟水利有关,只是遇到些麻烦,已经出了三条人命。”
“不错,”韩占峰一拍大腿,脸因为激动,而有些发红,伸着大拇指说道,“小先生果然了不起,能力并不在老先生之下!”
我仅凭一副卦,就把韩占峰遇到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连袁野脸上也露出一丝吃惊的神色来。
韩占峰迫不及待的朝着手下招招手,那人从背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来,直接放在桌子上。
那些钞票至少有两三万块。韩占峰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
“小先生,这件事我找过很多阴阳先生,结果都没能解决。您帮我想个办法。”
我淡淡的说道,“从卦象上来看,韩先生除了这件事之外,还有件很头疼的事情,似乎跟袁先生有关。”
我抬头看了袁野一眼,袁野额头上满是汗水。
“对啊,”韩占峰说道,“我今天就是为这件事而来的。”
“这件事也出了人命,对吗?”
韩占峰连连点头,满脸崇拜的神色。
我跟他说,“您跟袁先生之间的事,暂时不会往坏的方向发展。至于水利工程那件事,如果处理不好,可能会大祸临头的!”
韩占峰脸色发白,“那是个水电站工程,第一天开工,打桩时,水泥桩倒塌,压死了三个人。工程已经停工七天,这件事弄得我焦头烂额的。我该怎么办?小先生给我指点迷津!”
我告诉他,“节卦寓意凡事要有节制,不宜超之过急,要等待合适的时机,我建议您先停工十七天,然后把打桩的位置,向东南方向移动九十八米,一定会有意外惊喜。”
韩占峰欣喜若狂,这件事简直成了他的一块心病。
他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又把一沓钱放在桌子上。
兴奋的拉着我手臂,“小先生,如果这事能圆满解决,我一定还会登门道谢!”
“您客气了,”我跟他说,“至于您和袁先生之间的事情,可以暂时放在一边。时机成熟后,我或许会帮你解决的!”
韩占峰就是因为最近烦心事太多,才来找袁野撒气。
他眉开眼笑的说道,“小先生,有您这句话,我不会再跟他计较了!”
“真的?”袁野脸上满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韩占峰非常霸道,把原野当成出气筒,汽车都被他给砸了好几辆。
韩占峰跟我说话时和颜悦色的,可面对袁野时,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我是看在小先生面子上,才暂时放过你。不许你为难小先生,否则我跟你没完!”
袁野连连点头。
韩占峰满脸笑意的看着我,“小先生,我就不耽误你们谈事情了。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吩咐!”
他躬着身子,毕恭毕敬的把名片递给我,之后领着手下出了门。
袁野则像送瘟神似的,把他们给送出院子。过了好一会,才跟着刘琦一起回来。
我帮了他个大忙,他应该感谢我才对,可他却面沉似水的,恨不得我立刻离开。
一坐下,就跟我说,“小洛,我们袁家也精通阴阳术法,最近思凝很正常,应该不会像你说的那么严重吧?”
看来他对我的话仍旧半信半疑的。
我问他,“思凝在哪里?”
“上学去了,还没回来。”袁思凝在镇江城内的一所医科大学读书。
我跟他说,“袁叔,我卜的是副坤卦,煞气正在逐渐增强。思凝时刻都有生命危险。”
袁野表情平淡,要不是因为韩占峰的事,他都没耐心听我把话说完。
我干脆问他,“袁叔,今天早上,鱼池里是不是有两条锦鲤死了?”
“锦鲤?”袁野扭头看着刘琦,问道,“老刘,早上清理鱼池时,看到死鱼了吗?”
“是啊。”刘琦满脸的不可思议。这件事他连袁野都没告诉,而我却像亲眼所见似的。
“那两条锦鲤活了四五年,不知道为什么,早上一起死掉了。”
我告诉他们,煞气正在逐渐变强,从今天开始,每天都会有锦鲤死掉。
因为锦鲤是风水鱼,一旦风水变坏,那么首当其冲的,肯定是它们。
可仅仅凭着这些,还是很难说服袁野。
我继续说道,“袁叔,我想到思凝房间去看看。”
袁野有些不情愿,一个女孩的房间,当然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进。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给他一种不容置疑的感觉。
告诉他,“思凝的房间里,肯定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袁野只得站起身来,“跟我来吧!”
我们三个从客厅里出来,直接上了二楼。
袁思凝的房间在靠近楼梯的地方。袁野把房门打开。
整个房间里装饰非常朴素,连床单都是白色的,感觉像到了医院里一样。
在靠着墙壁的地方,放着个书架,上面满满登登的摆满了医书。
袁野苦笑着说道,“思凝对医学很着迷,总想做个伟大的医学家。”
我点点头,继续观察着房间里的情况。
坤居西南方位,如果有煞气入侵,肯定会从那个方向进来。
在那个位置摆着一张电脑桌,我在附近搜寻着。果然,在墙角处,有一行很清晰的黑色爪印。
爪印一直伸展到袁思凝床边,便消失了。
爪印像是由霜雪凝结成的。房间里很暖和,可那些霜雪却没有融化。
袁野也看到了那行爪印,表情变得非常凝重。
“像是鸟的爪印!可思凝的房间很严实,不可能有鸟飞进来的。”
我摇摇头,因为那根本就不是鸟的爪印,而是某种阴煞留下的!
爪印足有手指长短,那个东西的个头应该不小。
煞气刚刚凝聚,如果等到很严重时,就要变得不可收拾了。
我扭头问袁野,“袁叔,你这下知道我不是危言耸听了吧?”
证据就摆在那里,由不得他不相信。
我们回到客厅里面,他寻思了一会,说道,“洋儿,你这么关心思凝,我很感激。不过这件事我们能解决,就不麻烦你了。”
他仍旧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孔来。
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强求,我要让他亲自来求我!
我把电话号码告诉他,并说,“袁叔,我住在爱家旅馆503号,最多住一周。您随时可以去找我!”
袁野漫不经心的答应着。
从他表情能看得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他绝对不会去找我的。
我把韩占峰留下的两沓钞票收起来。
爷爷只给我一千块钱,并不太充足。这几万块钱,刚好解燃眉之急。
“袁叔,那我走了!”
袁野点点头,仍旧低头把玩着一只古董花瓶,“不送了,你慢走!”
我从袁家院子里出来,袁野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如果袁思凝真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得再想想办法才行。这件事不能耽搁。
袁思凝在镇江医科大学上学,现在是下午两点多钟,她还没放学。
我赶紧打了一辆车,向她学校方向赶去。到了大学门口,我让司机把车停下。
还没到放学时间,我打算等她一会。
就在这时,一阵汽车轰鸣声传来,四辆轿车飞驰而至,并在不远处停下。
为首的是辆红色宾利跑车,随着车门被推开,一名身材高挑,穿着一身阿玛尼休闲服的男子从车上下来。
他面色白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虽然模样长得不错,却满脸阴鸷的神色。
吩咐着其他人,“把东西都给我摆好。如果这次她再敢拒绝我,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看就知道,他应该是某个大家族的公子哥。
那些人一起答应着,把鲜花和蜡烛,以及一个大腿粗细的礼花从车上搬下来。
他们很仔细的把鲜花,蜡烛摆成一个心形图案,再把那个礼花摆放在图案**。
然后有人把所有蜡烛点着,由玫瑰花组成的巨大心形图案,被燃烧的蜡烛围住,气氛倒是很温馨。
那位公子哥手里捧着一束玫瑰花,嘴里叼着一根香烟,斜着身子靠在跑车上。
其他人都站他身边。
有人说道,“方少,您对她可真是煞费苦心。在镇江城,能让你这么用心的女孩,也就她一个!”
方少眯着眼睛,没有说话。
我听说过,方家在镇江城很有势力,还在袁家之上。
方少名叫方子华,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我倒是很想知道,能让他这样大费周章的,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方少有些不耐烦的看了看手表,整理一下衣服,说道,“终于放学了。”
他的话音刚落,便看到人流从校园内向着大门口涌来。
无论男生还是女生,看到这个浩大的求婚场面,都是惊呼不已的。
特别是看到方少的跑车,以及手里捧着的鲜花,所有女生都满脸艳羡的神色。
不一会,在方少周围,就围了一大群人。
方子华仰着脸,脸上得意的神色更浓,“我方子华看上的人,谁也别想逃出我手掌心!”
有人在他耳边说道,“来了!”
听他这么说,向着学校门口望去,我看到一个身穿白色长裙的女孩,正在两个同学的陪同下,向这边走来。
那个女孩柳叶眉,杏核眼,樱桃小口一点点,鼻子挺翘,五官无比精致。
杨柳细腰款款摇动,一双玉腿在长裙中若隐若现的。
跟在她身边的两个女孩其实也很漂亮,可跟她一比,便显得黯然失色。
我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人正是袁思凝。
三年没见,袁思凝出落得更加漂亮,仿佛仙子一般。
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方子华求婚对象是袁思凝!
方子华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走到袁思凝跟前。
陪着笑脸,说道,“袁小姐,做我女朋友吧!”
跟袁思凝一起出来的两个女孩,同时发出啊的一声惊呼,赶紧后退几步。
袁思凝柳眉微皱,“方少,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也不会做你女朋友,麻烦你,不要再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听到她的话,人群里立刻议论纷纷的。
对于方子华的求婚,大多数女孩都求之不得,可袁思凝却当场拒绝了!
方子华脸上有些挂不住,可仍旧不死心,“袁小姐,我很有诚意。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袁思凝连脚步都没停,继续往前走,“方公子,我对你这种花心大萝卜不感兴趣!”
方子华是耐着性子才跟她这么说,再次被拒绝,怒气嗖的一下就窜了上来。
把鲜花一下子摔在地上,一闪身,拦住袁思凝去路。
见方子华发了脾气,大伙都知道,这件事很难收场了。
袁思凝倒是没被他吓唬住,“想让我接受也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听她所说,似乎还有商量余地,方子华连忙转怒为笑,“袁小姐,无论什么条件,我都接受!”
“你可不许反悔!”袁思凝从口袋里拿出一枚一元硬币来,随手丢在地上。
硬币转了几圈,之后字面朝上倒了下去。
“要是你能把它捡起来,我就答应你。”袁思凝淡淡的说道。
“哈哈,这太容易了!”方子华口水差点流出来,弯腰去捡那枚硬币。
可令他意外的是,硬币像被粘在水泥地面上似的。
他把浑身力气都使出来,脸憋得通红,还是没能法把它捡起来。
刚刚还沸腾了一样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大伙都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我觉得非常好笑,袁思凝很调皮,在硬币上施了术法。
袁家很多术法虽然失传,可袁思凝多少还是学会了一些。
方子华对术法一窍不通,当然没法把它捡起来。
他恼羞成怒,一连踢了好几脚,硬币仍旧纹丝不动。
“方少,你认输了吗?以后别来烦我。”
方子华挠了挠后脑勺,仿佛一块肥肉就在嘴边,却没法把它吃进去。
他恼羞成怒,却又无可奈何。
袁思凝懒得搭理他,打算从人群里面出去。
方子华仍旧不依不饶的,拦住她去路。
“你在耍什么鬼把戏?我就不信,有人能把它捡起来!如果别人办得到,我就彻底认输,再也不来纠缠你!”
方子华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上了她,这下有些难住了袁思凝。
这件事除了她自己之外,还真没人能办得到。
见袁思凝没有说话,方子华更加得意,嘿嘿冷笑着,“袁思凝,你的把戏玩不下去了吧?哼,既然如此,你就乖乖的,把我的花收下!”
他一招手,有人把他扔掉的花再次放进他手里,然后硬是把花束向着袁思凝手里塞去。
“哼,你不收也得收!敢耍我,会有什么下场,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这个家伙暴露了无赖的本性。
我当然不能看着他在我面前欺负袁思凝。向前走了几步,说道,“我能把它捡起来!”
袁思凝简直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跟方子华说道,“你做不到,说明你无能。你看,别人能做到吧?”
方子华怒气冲冲的盯着我,在镇江城,还没人敢跟他对着干!
与此同时,袁思凝的目光也落在我脸上。
咦了一下,一连说了好几声,“你是……”下面的话却始终没说出来。
方子华打量我一番,怒道,“哪来的臭要饭的?敢跑这来出风头?活得不耐烦了吧?”
我问他,“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
方子华用威胁的口气问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摇摇头,“我不管你是谁,就算天王老子,也得说话算话!”
“哼,口气倒是不小,想要英雄救美,讨袁思凝欢心。你根本就不够格!”
“我根本用不着英雄救美,因为袁思凝是我未婚妻!”
我话音刚落,人群立刻像炸了锅似的,大伙都议论纷纷的。
方子华像听到天大笑话似的,哈哈的笑个不停。
“听说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可你这个家伙也太不要脸了吧?”方子华扭头问袁思凝,“他说的是真的吗?”
袁思凝忽闪着大眼睛看着我,我也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其实,我只是想帮她脱身,才这么说的。
袁思凝已经明白我的意思,微微点头。
这下众人更是惊疑不已,谁也想不到,袁思凝居然承认了。
方子华像发怒的公牛似的,吼道,“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你没法把硬币捡起来,我再找你算账!”
“不过是一枚硬币而已,有什么难的?”
我弯下腰去,先解除硬币周围的术法,然后轻轻的把它捡起来,一点力气也没费。
这点小小术法,当然难不住我。
方子华嘴巴张得差点闭不到一起,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跟袁思凝说道,“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我们走!”
袁思凝跟着我,往人群外面走。
方子华错愕了将近十几秒,脸上满是杀气,怒道,“小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走吗?来人,把他腿给我打断!让他知道,我们方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听到他的吩咐,手下凶神恶煞似的向这边冲来,人群忽的一声向着周围散去。
在镇江城,方家很有势力,当然没人敢来阻拦。
袁思凝低声跟我说,“谢谢你帮我解围,这件事你管不了,快走吧!”
我根本没把这几个纨绔子弟看在眼里,跟袁思凝说,“你等我一下!”
对方的人已经冲到离我一丈多远的地方。
我问方子华,“我给你变个魔术?怎么样?”
方子华咬牙切齿的,怒道,“你别跟我耍花样!今天谁也救不了你!”
我数了数,对方包括方子华在内,一共有六个人。
我从口袋里拿出六个硬币来,跟他们说,“你们坚持不住时,告诉我!”
他们面面相觑的,不知道我这句话是啥意思。
方子华催促道,“别跟他废话,赶紧动手!”
这些人略一迟疑,再次扑来。
我手臂一挥,六枚硬币同时落地。
硬币却没立刻倒下,而是在地面飞快转动着,仿佛一个个陀螺似的。
那几个人刚冲到我跟前,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在原地转起圈来。
这下可好,六个人转得像风车似的。
大伙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这不过是洛家金钱术法中的一个小把戏而已。
用来对付他们已经绰绰有余。
连袁思凝脸上也满是吃惊的神色,“你们洛家术法果然很了不起。”
我跟她说,“对付这几个纨绔子弟,还不成问题!”
他们转了足有五六分钟,一个个转得天昏地暗的,嘴里直吐白沫。
只要硬币不停,他们就不会停下来。
他们身体发软,却无法倒地,连五脏都要挪了位。
方子华实在忍受不住,嘴里求饶着,“大师,我服了!求你放过我们吧,我再也不敢为难袁小姐了!”
我看着在场的人,问道,“你们都听到他的话了吗?”
虽然方子华很不要脸,可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说过的话不能不算数。
人群里,好多人早就对方子华的所作所为很看不上眼。
如今看到他的倒霉模样,当然非常解气。
大伙齐声回应着,“听到了。”
我这才一摆手,硬币倒下。
与此同时,随着一阵嘭嘭声响,方子华他们虚脱了似的,紧跟着倒地。
他们仿佛一滩滩烂泥,差点把胆汁给吐出来。
方子华脸色发绿,指着我,半晌才说出话来,“我不会再纠缠袁思凝,不过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这个家伙居然还不依不饶的,我走到他跟前,蹲在他身边,不紧不慢的说道,“方少,我劝你收敛一些吧。据我所知,这段时间你没少得罪人,今晚九点二十分,有人想要你一条手臂,你还是提防一些的好!”
“啊?”方子华瞪大眼睛疑惑的看着我。
我懒得多说,手臂一挥,那几枚硬币再次立起,并向着心形图案里面滚去。
一进入到图案内,硬币上便迸射出火花来。
礼花被点燃,随着天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响起,一枚枚礼花在半空中炸开。
与此同时,那些玫瑰花也跟着燃烧起来,整个心形图案化成了一片火海。
方子华等人刚刚缓过神来,又被吓得倒在地上不敢出声。
我刚走到袁思凝跟前,听到一个声音在旁边说道,“好神奇,好了不起!”
这才发现,跟袁思凝一起出来的一个女孩,正瞪大眼睛,满脸崇拜的看着我。
我朝着她笑了笑,然后跟袁思凝说道,“我们走吧。”
看到这一幕,袁思凝更加吃惊。
她这才知道,我们洛家的术法,不是他们袁家所能相比的。
随着人群散去,袁思凝在路边停住脚步,跟我说,“刚才我承认你是我男朋友,不过是想要摆脱方子华的纠缠,你别当真!”
她的模样,跟她老爸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抠出来的,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我点点头,说道,“我这次来,是想送你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袁思凝忽闪着大眼睛,不解的看着我。
河口村离镇江城数百里远,不知道我大老远送来的,会是件什么东西。
我从背包里拿出一串五帝钱来,“你把它一直带在身边!千万别忘了!”
“五帝钱?我们袁家多得是。你来学校找我,就是为了送我一串五帝钱?”
我知道,跟她父亲一样,就算我怎么解释,她也不会相信。
我一本正经的跟她说,“我不远数百里,把它给你送来,肯定有它的用处。它加持过洛家术法,普通五帝钱当然比不了。”
通过刚才那件事,袁思凝知道洛家术法很了不起。
她伸出两根纤细手指来,轻轻捏住五帝钱,然后揣进口袋里面。
“好吧,你的礼物我收下了。这是你送我的第二份礼物。”
她所说的第一份礼物,肯定是那缕包在黄纸包里的,我的头发了。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随着一阵喇叭声响起,一辆奔驰吉普在路边停下。
袁思凝跟我说道,“谢谢你帮我解围,刘叔的车来了,我要回家了。”
奔驰吉普车窗被摇下,刘琦的脸从车里露出来。
见袁思凝在和我说话,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喊道,“思凝,袁先生等着你回家呢!”
“知道了!”袁思凝很清脆的答应着,一路小跑的,向着汽车跟前跑去,并上了车。
吉普车带起一股烟尘来,倏然开走。
我默默摇摇头,袁家父女根本没把我的话当回事。
这件事有些棘手,接下来要密切注意袁家的动静才行。
我沿着马路往前走,想打辆车回去。
忽然,一阵刹车声传来,一辆红色轿车在我旁边停住。
有人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着问道,“魔术师先生,你想去哪里?我可以载你一程!”
我这才看清楚,是那个跟袁思凝一起出来的女孩。
我摇摇头,“我的住处不远,不麻烦你了。”
女孩继续说道,“你放心,我不会变魔术,更不会把你变没!”
她很会开玩笑,伸手把车门推开,朝着我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想像袁家父女那样不近人情,朝着她点点头,然后上了车。
女孩很热情的自我介绍着,她是袁思凝的铁哥们,名叫陈菲儿。
我把自己名字告诉她,并告诉她目的地。
陈菲儿边开车,边跟我聊天。
她很善谈,告诉我,“大伙都非常讨厌方子华,你今天替我们出了一口恶气。对了,魔术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也给我变个魔术?”
她笑眯眯的看着我,小脸有些微微发红。
“魔术变多了,会出事的。”我笑着说道。
陈菲儿笑着说道,“你真会开玩笑!思凝可是全校公认的校花,追她的人趋之若鹜。你的对手很多哦。”
“我的未婚妻,当然不会被别人抢走!”我很肯定的说。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旅馆门口,等我下车,陈菲儿开着车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一直关注着有关袁家的消息。
作为镇江城比较有名气的家族,袁家的事,传播得还是很快的。
第二天早上,我就听说袁家出了事。
有人在袁家去世,尸体被抬了出去,死掉的并不是袁家人。
从那天开始,袁思凝就没再去上学。
同样的,第三天早上,也有尸体被从袁家抬出来,这次是两具。
看来我的卦没有算错,只是没亲临现场,具体什么情况,我并不清楚。
袁家人对我态度很不好,我已经去过一次,当然不会再去。
如果再主动上门,袁野同样不会把我当回事。
我要等他来请我!
到了第四天,按照卦象来说,是袁思凝最凶险的一天。
我刚刚吃过早饭,一阵骚动从宾馆外面传进来。
我走到窗户跟前,看到五辆轿车同时停在宾馆门口。
我住的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宾馆,一般来说,很少有什么大人物出现。
好多人都站在门口看热闹。
轿车停住后,前面那辆吉普车的车门被推开,刘琦从车上下来。
袁家人果然来了!
他把另一侧车门拉开,袁野紧跟着下车。
跟前几天见到他时不同,袁野表情很严肃,脸色明显有些发白,有黑气在滚动着。
随着袁家风水变坏,他的气运也在变差。
其它几辆车上的人跟着下车,那是十几名身穿西装的男子。
他们应该是袁家的雇员,袁野特意把他们召集来撑门面。
见他们进了店,店里的人赶紧都退到一边。
袁野沉着脸,径直进了电梯间。
不过几分钟时间,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我把门打开。一看到我,袁野像要崩溃了。
抓住我手臂,苦着脸说道,“侄儿,我来请你帮忙了,这次你一定要救救思凝!”
其实我也很着急,因为爷爷说过,我和袁思凝的命连在一起,我当然不想她出事。
我让他们进房,并在沙发上坐下,我给袁野倒了一杯水。
“袁叔,出了什么事?您不要急,慢慢说!”
袁野脸色煞白,那种傲慢的神色早已荡然无存,一屁股坐下,一连喝了好几口水。
忙不迭的说,“洋儿,你别生叔的气,上次都是叔不对!”
他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实在没办法,才来求我。
见我没说话,袁野继续说道,“洋儿,我对你印象还不错,可思凝爷爷的死,在我心里一直都是个疙瘩。”
他终于跟我说了实话,当初要不是因为袁思凝爷爷的关系,他肯定不会同意让我跟袁思凝订娃娃亲。
袁野微微叹了口气,“其实我对阴阳师这个职业非常反感。我父亲一辈子给人看风水,相面,算命,结果却不明不白的死掉了。我真不想让思凝再嫁给一个阴阳先生。我怕将来你也走她爷爷那条路。到时候,思凝该怎么办?”
他把心底的顾虑说了出来。
一般来说,阴阳师都不会有好结果,比如爷爷虽然活了七十多岁,仍旧没能寿终正寝。
他有这样的顾虑,也是很正常的。
我跟他说,“袁叔,你的想法我很理解,可每个人的命不一样,如果能跟思凝在一起,我一定不会亏待她,我会倾尽全力保护她。”
袁野眼神闪烁着,他心里的执念,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他是个生意人,所有事情都以利益为出发点。
“洋儿,你和思凝之间的事情我不管。可思凝这个孩子脾气很倔强,能不能让她接受你,就看你自己了!”
他在跟我摊牌,其实就算他不跟我说这些,我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帮忙。
我问他,“袁叔,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野表情多少放松一些,“你走后,我对你的话并没往心里去。可当天夜里,就出了件怪事,那天半夜,我被一阵鼓乐声给惊醒了。”
“什么样的鼓乐声?”
“是娶亲时吹奏的那种鼓乐。我很纳闷,起床到了房门口,却没看到鼓乐队,反而发现思凝正在大门口来回徘徊着。她从大门一侧走到另一侧,却始终也没法出门,她在梦游。”
我皱着眉头,感觉这件事有些不简单,问他,“袁叔,思凝之前梦游过吗?”
“她从来没梦游过。我赶紧把她抱回到房间里去。后来想了想,那种鼓乐声之前好像听到过。”
“什么时候听到过?”
“在思凝出生那天夜里,我听过这种鼓乐,当时还以为是祥瑞之兆。谁也想不到,过了二十几年,鼓乐声又响了起来。”
他满脸疑惑的看着我,“我觉得有些不对劲。接下来的一天,又是同样时间,鼓乐声再次响起,同样的,思凝又开始了梦游。这次她出了大门,我费了很大力气,才把她抱回房间里去。”
“我这才想起你跟我说的话,就从风水一条街,把陈瞎子给请了来。”
我听说过陈瞎子的名号,他虽然名叫陈瞎子,其实并不瞎,在风水一条街,还是比较有名气的。
“我让陈瞎子守在大门口。到了那个时间,鼓乐声没再响起,思凝也没梦游,我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可第二天早上,陈瞎子却不见了,连电话也关了机。我让人去店里找他,他根本就没在店里。我有些慌了,安排人把我家附近找了个遍。”
说到这里时,他脸色煞白,像是想到了可怕的事情。
“后来在公园里找到了他,他正吊在一棵老槐树的树杈上,已经死了很久!”
“是槐树西南方的枝丫吗?”我问道。
“不错,洋儿,都怪我,差点耽误了大事!”袁野满脸沮丧,“我还不死心,又通过朋友帮忙,花了大价钱,请来两位更有名气的阴阳师,结果第二天早上,都跟陈瞎子一样,吊死在同一棵大树上面,连方向都是一样的。我一直记着你说的,第四天最凶险。我怕思凝出事,才来请你帮忙。”
他一股脑的把这些跟我说了一遍,之后咕嘟咕嘟的把杯里水喝光。
他一招手,有人拎过一只皮包来,放在桌子上。皮包很重,发出咚的一声响。
“洋儿,这是给你的酬劳,你别嫌少!那天你问我,思凝和古董哪个更重要,当然是思凝更重要,她是我的心头肉!如果思凝出了事,我也不想活了!”
说这句话时,眼泪在他眼圈里打着转。
我跟他说,“袁叔,这些钱我不能收。我可以帮你忙,不过我有个条件!”
袁野下了很大的决心,盯着我的脸说道,“只要能保证思凝平安无事,就算把所有家业都给你,我也愿意!”
他倒是真豁出去了。
“我不要你的家业,条件是,所有事情都听我的,否则我没法帮你。”
袁野连忙点头,“都听你的!”
“那我们立刻动身。”我简单收拾一下东西,跟着他们从旅馆里出来。
大伙上了车,汽车一溜烟似的,开进袁家院子。
袁野让那些下属都回去,只有刘琦留了下来。
这几天发生的怪事,刘琦都亲眼所见,也有些忐忑不安的。
袁野像请神似的,把我给请了来,他忙不迭的巴结我。
在我坐下前,把沙发擦得干干净净的,又把袁家最好的茶水给我端了来。
我跟袁野说,“袁叔,我想看看思凝。”
袁野让刘琦上楼,叫袁思凝下来。
不一会,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袁思凝跟着刘琦,从楼上下来。
她穿着一件藕荷色长裙,跟那天光彩照人的模样相比,脸色有些苍白。
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朝着我点点头,大大方方的在我对面坐下。
“你给我的五帝钱很管用。这几天我能平安无事,多亏了它。”
“五帝钱?”袁野这才明白过来,要不是有五帝钱护着她,后果真不堪设想。
我问她,“当初爷爷给你的,我那缕头发还在吗?”
“当然在!”袁思凝脖子上挂着一个玉坠。
她把玉坠翻开,那个黄色纸包从里面露出来。
袁思凝刚把纸包打开,就咦了一声。
纸包里包着一缕有些发白的头发,几点磷火在轻轻闪动着。
因为是白天,磷火看得不是很清楚。
“鬼发!”袁野当然知道,只有死人头发才有磷火。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团头发,低声问道,“怎么会这样?”
看来爷爷所说没错,他已经替我死掉,连我的头发也变成了鬼发。
这件事我没法跟他们解释。
我盯着袁思凝,问道,“我想跟你去个地方,你害怕吗?”
袁思凝沉默了一会,说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想明白很多东西。该来的终究会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虽然她嘴里这么说,可还是下意识的抓紧裙子。
“我们到那棵老槐树附近去看看!”说完这句话,我起身往外走。
袁野张张嘴,不过想起答应我的条件,还是把下面的话给咽了回去。
袁思凝跟出来,走在我身边,一股子淡淡的香气在我周围弥漫着。
在她腰间,挂着一只大拇指大小的铜铃,铜铃是青铜材质的,像个很有年头的物件。
我记得很清楚,上次在学校门口见到她时,她穿着一件白色长裙,铃铛也挂在腰间。
我们从袁家院子里出来。我问她,“你为什么总带着这样一个铃铛?”
袁思凝穿着考究,铃铛却显得有些古旧。
“是爷爷留给我的,从出生起,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她扭头看着我,眼里有着一丝笑意,“你那招果然很管用,方子华再也没来纠缠我。”
“不过是个小把戏而已。”
刚开始时,袁思凝有些拘谨,聊了一会之后,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袁野所说的公园离他家两百多米远,远远的就看到了他所说的那棵老槐树。
树身足有两人合抱粗细,上面满是龟裂,一看就颇有些年头。
袁思凝问我,“我也听我爸说了这件事,为什么那三个人都会吊死在这里?”
老槐树枝叶繁茂。公园在袁家东北方向,那几个枝干,刚好朝着袁家。
“有东西领着他们到这里来的。”
我的话虽然说得轻描淡写,可袁思凝明显打了个冷颤。
我笑着说道,“有我在,你不用怕。”
看到枝干正指向袁家屋后。我跟她说,“我们回去。”
袁思凝疑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也没多问,跟着我回到袁家。
我并没进屋,而是直接向屋后走去。
袁思凝告诉我,原本后院是空着的,她亲手栽种了几棵苹果树,结果都活了下来。
现在是盛夏时分,果树枝叶繁茂。我们两个向着果园**走去。
见我在每一棵果树上搜寻着,袁思凝问我,“你找什么?”
“一会你就知道了!”我卖了个关子。
袁思凝不明所以,也学着我的样子,在果树上仔细搜寻着。
忽的发出一声尖叫,一溜小跑的退出去很远。
“怎么了?”望着她花容失色的模样,我问道。
“老……老鼠!”她尽量压低声音,然后拉着我向那边走去。
她停住脚步,指着一棵果树说道,“就在那棵树上面,你小心一些!”
我微微一笑,我才不怕这种东西。
可当看到那棵果树,西南方向的枝丫时,我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
在树杈上,齐刷刷的挂着三只老鼠!已经死去多时了。
老鼠是黑色的,足有一尺多长。这么大的老鼠,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是一种换命术,有东西用三只老鼠,跟那三位阴阳师换了命,所以他们才会自缢而亡。
看来袁家惹上的,是个令人头疼的东西。
听到袁思凝的尖叫声,袁野和刘琦也跑了过来。
看到三只鼠尸时,他们头上也满是冷汗。我让刘琦把鼠尸弄下来,然后挖个坑埋掉。
晚上吃饭时,袁野试探着问我,“洋儿,你想好应付办法了吗?”
为了不让他担心,我跟他说,“应该没什么问题。袁叔,夜里时,我会住在袁思凝房间里面。你们尽量不要出门。如果有什么事情,我怕照顾不到你们。”
“住在思凝房间里?”袁野表情有些不情愿,可他答应过我,又不能反悔,只得勉强点头。
袁思凝倒是没反对。
吃过饭,天已经黑下来,刘琦早早回了家。
我跟着袁思凝回房,她的房间很宽敞,袁思凝在床前划了一道线。
并凶巴巴的告诉我,线那边是她的范围,不许过界。
我笑着点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过去的。”
她有些无聊的玩手机,我则坐在沙发上,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那天,我能在电脑桌附近看到爪印,可那只是刚刚开始时,如今已经一点痕迹都看不到。
到了晚上九点多钟,袁思凝特意去煮了些粥来当夜宵。
她喝粥时,勺子都不会碰碗一下,一颗饭粒都不会掉出来,一举一动非常迷人。
袁思凝把碗里的粥喝光,轻轻擦了擦嘴角,然后问我,“你听说过种生基吗?”
“种生基?”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件事来。
作为一名阴阳师,我当然知道种生基是怎么回事。
因为阴阳师身上阴气和煞气很重,难免会沾染给和他一起生活的人,所以阴阳师在结婚之前,要举行一种名叫种生基的仪式。
这种仪式倒是跟爷爷的偷天换日有相似之处。
这样之后,阴阳师惹到的阴煞,就不会找到他老婆头上来。
举行过这种仪式之后,作为阴阳师的老婆,就要放弃自己事业,一生一世守在他身边。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一种非常大的牺牲,很少有人能接受,所以多数阴阳师都是单身,比如爷爷。
“听说过。”我有些意识到,她要跟我说什么了。
“当初奶奶和爷爷结婚时,因为没举行这个仪式,所以在生了父亲之后,奶奶就去世了。”她目不转睛的盯着我,“虽然我们订过娃娃亲,可我要做个伟大的医生,救更多的人,不会为你放弃事业,当一个家庭主妇。更何况,我根本不喜欢你!”
也不等我回应,她便收拾碗筷,去了厨房。
她的话说得非常干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这些倒是在我意料当中,成年之后,我们仅仅见过三次面。让她这么快接受我,几乎是不可能的。
不一会,随着脚步声传来,袁思凝走了回来。
她静静的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现在已经是夜里十点多钟,外面漆黑一片。
或许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说道,“这段时间以来,我每晚都会做一个怪梦。”
“什么怪梦?”
梦游的事,袁野并没告诉她,因为这样会更让她不安。
袁思凝说道,“我梦到,在一个很昏暗的地方,我穿着一身大红色嫁衣,坐在一张床上。外面鼓乐声震天,有人慢慢向我走来,并站在我面前。”
听她这么说,我想到袁野说过,听到鼓乐声的事,看来两者是有些联系的。
“我头上盖着盖头,通过盖头的缝隙能看到,那人穿着一身金黄色龙袍。因为盖头缝隙看到的范围很有限,他具体模样我看不清楚。”
“穿龙袍的人?”她的话令我感到很意外,问道,“后来怎样了?”
“那人手里拿着一把扇子,扇子是红色的,带着一股子很浓的檀香味。他轻轻的把盖头掀开,随着盖头逐渐被掀起,我看到那人下颌上,有一道浅沟。”
在面相中,下颌上的浅沟,被称为美人沟。
一般来说,具有这种面相的人,要么是个大英雄,要么是个为害一方的大坏蛋。
“每次都是,我刚看到他下颌时,周围就忽然变得非常安静。我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正倒在床上,原来是个梦。”
按照她所说,这个梦应该就是她梦游时做的。
今天不同,因为是第四天,也是最凶险的一天,所以梦游的事,无论如何也不能发生。
我拿出一枚嘉庆通宝来。
在洛家金钱术法当中,年头越多的铜钱,因为经过的人手越多阳气越重,威力也就越强。
我问她,“你信任我吗?”
袁思凝点点头,“那天你给我五帝钱时,我不怎么信,可现在信了。”
“好。”我把铜钱擦拭干净,然后递给她。“一会听我吩咐,把它放进嘴里。记住了吗?”
袁思凝把铜钱接过去,微微皱了皱眉头。把那样一枚铜钱放进嘴里,她感到有些恶心。
只是她亲眼见过,父亲请来的三个阴阳师,都丢掉了性命。
她当然能想到,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
她把铜钱捏在掌心,说道,“好吧。”
马上就要到十一点钟了,子时是阴气最盛的时候,阴灵最活跃。
如果真有什么东西,肯定会选择在这个时段出现。
袁思凝一点睡意也没有,拿出一副十字绣来,坐在床边绣十字绣。
我则把祖传的铜钱放在茶几上。
铜钱传了好几代,已经有了灵性。如果阴气有波动,它很快就会有反应。
几分钟后,袁思凝忽的把十字绣放在一边,低声说道,“我在梦里,听到的就是这种鼓乐声!”
我侧耳倾听,果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鼓乐声传过来。声音越来越近,像是奔着袁家大院来的。
我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跟前。袁思凝紧跟着走过来。
袁家院子里非常安静。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东西被吹动,发出哗哗声响。
鼓乐声忽然大了很多,鼓乐队似乎已经进了院子,可我却什么都看不到。
就在这时,一乘黑色轿子从大门外面轻轻飘进来。
袁思凝也看到了这一幕,眼睛瞪得很大,差点叫出声来。
虽然非常害怕,可她仍旧用手捂住嘴巴,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黑轿子进院后,在假山跟前停下。无论风多大,它都是纹丝不动的。
“把铜钱塞进嘴里!”我沉声说道。
这种时候,袁思凝再也没有任何顾虑,赶紧按照我说的做。同时从旁边桌子上,拿起一把手术刀来,握在手里。
看到这一幕,我有些啼笑皆非的。手术刀虽然锋利,可对邪祟来说,却一点作用也没有。
我嘴里也含着一枚铜钱。因为铜钱上阳气很重,能掩盖住我们的气息。
陈瞎子等人之所以会被换命死掉,就是因为被对方发现了踪迹。
我们两个坐在沙发上。
我手里捏着三枚铜钱,并在上面加持了洛家的铜钱术法。
叮……茶几上,那枚算命用的铜钱忽的立了起来。
有东西进屋了!
进来的应该是个阴灵。阴灵没达到化形程度,所以肉眼根本就看不到它们。一般只能在夜里出没。
铜钱轻轻转动着,字那面朝着西南方向,阴灵是从那个方位进来的。
铜钱改变方向,指向袁思凝的床。同时一行我见过的爪印,向着床边伸展过去。
袁思凝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她这才知道,每天夜里,都有东西到她床上去。
要不是因为事先做好准备,她肯定又要梦游了。
按照袁野所说,那顶轿子从来没出现过。
今天果真是最凶险的一天!
爪印周围,同样有霜雪凝聚着,不过很快就融化掉了。
爪印停在床边,阴灵在寻找袁思凝。停留了将近两三分钟,忽的向这边延伸过来。
与此同时,铜钱也跟着阴灵所在方位,轻轻转动着。
很明显,它奔着我们这边来了!
难道被它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洛家金钱术法百试百灵,一般是不会出现纰漏的。
袁思凝脸色煞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爪印。
她头上满是汗水,汗水顺着面颊流下,叮的一声,落在茶几上面。
铜钱虽然能掩盖我们气息,可汗水却暴露了她所在。
爪印稍微停顿一下,忽的向这边冲来。
眨眼间,爪印已经冲到茶几跟前,同时一股阴冷的寒气迎面而来。
我手里的三枚铜钱同时出手。加持过洛家术法的铜钱,当然不是白给的。
随着嘭的一声响,房间里空气跟着震颤一下。
一阵尖利刺耳的叫声随之响起,像老鼠的叫声。同时一撮灰白色毛发,飘飘荡荡的落在地板上面。
阴灵被轰个正着,应该被震散了。
我的目光落在铜钱上,令我意外的是,字那面正朝着袁思凝!
“不好!”一部分阴灵被击散,可它速度很快,一部分仍旧上了袁思凝的身!
袁思凝打了个冷颤,嘴里铜钱啪的一声落在桌子上,之后猛的站起身来,向着门口跑去。
她跑得像阵风似的,眨眼间已经到了楼下。
我紧跟着向楼下跑去,从袁野房间门口经过时,看到他正把门开个缝,满脸惶恐的看着我。
“怎么回事?”
“袁叔,你别出来,我会跟着她的。”
袁野脸拉长得像苦瓜,虽然很不放心,却也无可奈何。只是叮嘱我,“小心些,有事给我打电话。”
我点点头。
这个时候,袁思凝已经到了院子里,轻轻把轿帘掀开,坐了进去。
轿子是用黑布做成的,跟迎亲的轿子大小差不多少。
袁思凝刚刚坐进去,轿子就飘起来,似乎有人正稳稳的抬着它,径直向着大门外面而去。
它速度很快,凭着双腿,我根本就没法追上它。
袁野急忙跑出来,把车钥匙递给我。他拿着钥匙的手,微微颤抖着。
我赶紧上车,开着车从院子里出来。
轿子已经拐过一个弯,到另一条街道上去了。
我踩了一脚油门,并没急着追上去,而是不远不近的跟着它。只有这样,才能把事情真相弄清楚。
轿子一连飘出去十几里路远,已经到了镇江城边缘处。
一座庙宇出现在视野当中,轿子径直向它跟前飘去。
到了庙门口,轿子停下,袁思凝从里面出来,推开庙门,直接走进去。
我急忙从车上下来,走到庙门口,侧着耳朵听了听,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把庙门推开,里面灯火辉煌的。在朝着门的地方,摆着一座将近一丈高的泥塑。
泥塑身上的油漆有些脱落,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
它的模样非常猥琐,活脱脱的像一只大老鼠,这是座灰仙庙。
在很多城市或者乡村,都有人供奉灰仙,灰仙就是成了精的大老鼠。
灰仙主财,有人希望供奉它,达到发财的目的。
在塑像前的供桌上,点着两根手臂粗细的大蜡烛,蜡烛是红色的,烛火跳起来一尺多高。
整个庙内,被照射得红彤彤的。
在香炉里面,则插着三根大拇指粗细,半米多高的黑香。庙两侧,靠着墙的地方,各有一排纸人。
它们跟真人身高差不多,有的手里握着唢呐,有的捧着鼓。加在一起,足有二十几人,是个完整的鼓乐队。
我们听到的鼓乐声,都是这些纸人乐队吹奏的。
有人在它们身上施了术法,鼓乐声跟着黑轿子一起到了袁家。
在供桌前面,摆着一个纸人。它脸朝着塑像,背朝着我,看不清楚模样。
它身材高大,将近两米,身上穿着的,居然是一件用黄纸剪成的龙袍!
这让我想到袁思凝说过的梦境。
纸人手里拉着一条红色丝带,丝带另一端,则握在跟他并肩站在一起的袁思凝手里。
很明显,这里正在举行一场婚礼。
无论新郎还是鼓乐队,都是用纸扎成的。
新郎就是那个穿着龙袍的纸人,新娘就是袁思凝!
袁思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跟纸人倒是差不多少。
整个灰仙庙里,除了我和袁思凝之外,一个活人也没有,这个婚礼诡异得有些令人窒息。
虽然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意图,我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袁思凝嫁给别人!
我倒是很想知道,跟我抢袁思凝的,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我向前迈了几步,还没等看清楚它模样,随着嘭的一声响,纸人身上忽的迸射出火焰来,像个大蜡烛一样,眨眼间化为了灰烬。
与此同时,**那根黑香从中折断,连蜡烛也熄灭了!整个灰仙庙里,立刻变得漆黑一片。
就在这时,一股寒风向着我迎面扑来。那只阴灵又来了!
我手里的铜钱陡然飞出,在黑暗的灰仙庙里,带起三道红芒来。
寒气陡然被震散。
我赶紧把手电筒拿出来,看到一个被铜钱轰碎,用纸扎成的老鼠正倒在地上。
它将近一米高,足有两米多长,眼睛是用会发光的萤石做成的。
原来阴灵就藏在那只纸老鼠里面。
借着手电光束,我看到在碎纸屑当中,有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物件。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在旁边惊呼道,“青铜老鼠,我终于找到它了!”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已经倏然向着銅鼠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