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口照射进来,风刮着窗帘,柔柔的从他脸上滑过,有些发痒。
沈洲一个激灵,仿佛如梦初醒,愣眉愣眼的望着周围。
这是一个很大的教室,坐满了人,却很安静,大伙都聚精会神的望着讲台方向。
沈洲依稀记得,自己正开一辆跑车在公路上飞奔,打算去给父母扫墓。
就在转过一个山脚时,陡然间,一阵刺耳刹车声响起,他身体随之剧烈震颤,并像散开了似的……
等他醒来时,就已经坐在这里,周围都是穿着校服的同学。
最显眼的是,在书桌左上角,用刀刻着"努力"两个字。对于这两个字,记忆更加深刻,因为那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他疑惑的向前面望去,黑板旁边,万年历电子钟上,正有红色数字在跳动着。
上面显示的时间异常清晰,"二零一五年,五月十六日,十点二十五分!"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盯着电子钟,看了足有两三分钟,字符仍在稳稳跳动着。
周围的一切既熟悉又有些陌生,他忽然想起,这是大三时的教室!他立刻明白过来,在去扫墓的路上,他遇到车祸,重生回到22岁,再次成为一名学生,坐在教室里面!
他有些不甘心,上一世,他通过不屑努力,终于成为收藏界举足轻重的人物。离实现目标,只差一步距离,结果却出了事。
老天故意安排他回到今天,因为这一天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在前世,就是今天发生的事,彻底改变了他一生。
想到这里,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目光落在讲台上,一名男子正讲得口沫横飞。
他大约二十三四岁,面色有些发白,脸上有着一块块很淡的青色印痕,就像大病初愈似的。
他穿着一身阿迪休闲服,左手腕上戴着一块朗格腕表,手臂晃动,腕表闪烁着银白色光芒。
右手腕上,戴着一串油光发亮沉香手串。脖子上挂着一根金链子,金链子末端,赫然是一块翡翠无事牌。
方牌如一泓秋水,不带一点杂质,一看就知道,是价格不菲之物。
沈洲学的是考古专业,正在上古董鉴赏选修课。那名男子是学校特意请来的,正源典当行的大公子周群。
在奉阳城,正源典当可以排得上行业前三位。周群自小耳濡目染,对古董多少有些研究。
周家也是学校股东之一,所以学校才请他来授课。
周群高昂着头,煞有介事的挥动手臂,腕表发出哗哗声响。如果换做从前,沈洲对他也非常崇拜。
可经过前世的历练,沈洲知道,周群对古董的研究,也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
他心急如焚,因为父亲正倒在医院里,很快就会去世。不久之后,母亲也将郁郁而终,这一直是影响他终生的憾事。
根据前世记忆,接下来发生的事对他帮助很大,所以他并没急着离开。
果然,周群不紧不慢的从皮包里拿出一块巴掌大小的玉牌来。
他轻轻的把玉牌托在掌中,笑眯眯的望着教室里的人。
"我给你们讲了这么多,你们就帮我鉴定一下,这块玉牌能值个什么价?"
大伙都好奇的伸长脖子,望着那块玉牌。当然,在周群面前,谁也不敢班门弄斧。
看着那块玉牌,沈洲微微点头,那正是他感兴趣的东西。可他并没着急,仍旧稳稳的坐在原处,他比任何人都有耐心。
过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周群的目光落在前排一名女生身上。
她穿着一件过膝白色长裙,洁白如玉的双腿若隐若现,五官精致得像画出来似的,美得令人窒息。
特别是在所有同学中,只有她没穿校服,更显得超凡脱俗。
沈潮当然认识她,她是全校公认的校花,名叫楚岚。尽管前世见过很多美女,可再次见到她时,沈洲仍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楚家很有背景,好多人都想通过她,跟楚家搭上关系。可对于别人的无事献殷勤,楚岚总是淡然处之。
周群便是那些人当中的一个,一连几次热脸贴了冷屁股,他当然又气又怒,却也无可奈何。今天刚好借着这次机会,奚落她一番。
"楚小姐,你博学多才,不如来开个价吧!它是正源典当行的当品,已经成了死当。今天我们就举行个小型拍卖会,谁给的价高,它就是谁的!"
听他提自己名字,楚岚只得站起身来,走到讲台跟前。
她很小心的把玉牌接过来,用十倍放大镜仔细观察了好一会。
"玉牌颜色黯淡无光,纹理粗糙,透明度很差,应该不超过五百块吧!"
她的声音很清脆,温和中又带着一丝冷意。
周群微微一笑,"楚小姐,你知道,正源典当行花多少钱把它收来的吗?"
他嘴角高高翘起,眯着眼睛,一副洋洋得意的模样。
楚岚咬着银牙,其实不用问,也能明白他的意思。大伙都屏住呼吸,听他继续讲下去。
周群伸出一根手指来,"我们只用一百块,就收了它!"
楚岚脸微微一红,有些尴尬的搓搓手,看来自己给的价格有些高了。
同学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楚岚更有些无地自容。
"楚小姐,看来你还得多多学习才行啊!"周群边把玉牌接过去,边挖苦着她。
楚岚肩膀微微颤抖,作为一个女孩,她自尊心很强,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心里当然很不舒服。
周群更加得意,接着问道,"还有人出价吗?要是没人出价的话,那么这块玉牌就归楚小姐所有了!"
大伙都亲耳听他说过,玉牌是正源典当行花一百块收来的死当,当然不会再有人出价。
楚岚的五百块似乎已经是天价。
虽然五百块钱,对于楚家来说,连九牛一毛都谈不上,却使得楚岚感到脸上非常无光。
她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脸色发红,无奈的望着讲台下面。
"楚小姐,不会有人跟你竞争了,这块玉牌属于你了!"周群满脸嘲讽的看着她,目光肆无忌惮把她从上到下看了个遍。
沈洲就在等这个机会,他轻轻把手举起,说道,"我出五百五十块!"
声音不大,却像个闷雷,在教室里炸响。
居然还有人加价!大伙先是一愣,然后不约而同扭头向这边望来。
沈洲不慌不忙的站起身来,向讲台跟前走去。
"想泡校花,也不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吧?"
"得罪了周家大少爷,以后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这下有热闹看了!"
对于周围的议论,沈洲充耳不闻,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重。他昂头挺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周群也感到很意外,望着这个穿着皱巴巴校服,面色有些发黑的年轻人,他眉头微微皱了皱。
沈洲站在讲台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他。
周群仍旧装作一副很有风度的模样。
"这位同学,你可要看好。据我所知,这应该是你大半个月的生活费吧?要是买了这块玉牌,这个月你就要喝西北风了!"
沈洲表情异常淡定,虽然表面还是22岁,可他的阅历并不是周群之流所能相比的。他的眼光在收藏行业,也是数一数二的。
"我早就已经看好,如果没人再出价,那么它就属于我了!"
楚岚斜着眼睛,悄悄打量着他。
她原本也以为,沈洲打算借这个机会,赢得自己好感。可至始至终,沈洲根本就没看她一眼。
望着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不知道为什么,楚岚心跳陡然加快,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来。
周群恍然大悟似的,冷笑着问道,"这位同学,难道你想在我手上捡漏吗?恐怕你打错算盘了吧?玉牌经过我们正源典当行多位专家鉴定过,最多只值一百块。"
沈洲脸上仍旧一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他的自信感染了在场所有人。大伙不再议论,教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一连问了好几声,见没人搭茬,沈洲从兜里掏出钱来,递给周群。
周群说得没错,这真是他半个月的生活费,可他很有把握,这块玉牌能让他收获一个很大的惊喜。
周群把钱接过去,板着脸,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小子,想捡我们周家的漏,你还嫩了点!"
沈洲懒得搭理他,把玉牌接过来,问道,"从现在开始,它属于我了吧?"
周群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来,很洒脱的摊摊手,"那是当然,随便你怎么处置它都可以!"
在他眼里,沈洲不过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穷小子罢了。他倒是很想知道,沈洲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正源典当行拥有几位专家级的鉴定师,他们当然不会看走眼,更不会输给这个穷小子。
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有底,冷眼看着沈洲。
教室里异常安静,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楚岚站在沈洲身边,歪着头望着他手里那块玉牌。
楚家是个大家族,她自小便对古董有些研究。虽然自己给的价格高了些,可也不算离谱。
她很想知道,沈洲为什么明知花了大价,还要把它买到手。
沈洲根本就没仔细看那块玉牌,而是把它举起,向着讲台上砸去。
这个举动很令大伙意外,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惊呼声。
随着"啪"的一声响,玉牌砸在讲台上,无数道裂痕随之浮现出来。
沈洲不紧不慢的玉牌外面那层碎片清理干净。
周群眼神忽然变得狂热起来,喃喃自语着,"怎……怎么可能?"
连楚岚也吃惊的张大嘴巴,差点闭不上。
沈洲就像在变魔术似的,一片新绿从玉牌内部露出,翠绿娇艳欲滴,没有一点瑕疵。
连周群挂在脖子上,引以为傲的无事牌,与之相比也显得黯淡无光。
"绿玉髓!"
周群脸上汗水滚滚而落。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很普通的学生,眼光居然如此犀利,连隐藏在玉石里面的绿玉髓,也没能逃过他眼睛。
周群只听说过绿玉髓这种东西,却从来没亲眼见过,他也算开了眼。
教室里鸦雀无声,大伙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望着这一幕。
沈洲轻轻掂了掂那块晶莹的玉髓,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来。
周群用力握着拳头,上面的青筋都绷了起来。
他的脸涨得通红,声音都有些变调,"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们典当行的专家,都没发现这个秘密!"
"我是谁并不重要,他们没看出来,那是因为他们徒有虚名!"
沈洲缓缓的把绿玉髓揣进口袋。既然目的达到,他便没有必要再耽搁下去。
因为父亲还倒在医院里,晚了就来不及了。
他刚刚迈出两步,楚岚有些不解的问道,"我特意仔细观察过它,那不过是一块很普通的玉石罢了,你怎么知道它里面孕育了玉髓?"
其实大伙都很想知道答案,包括周群在内。
"这块玉石虽然外表很普通,却也有上百年历史。俗话说,老玉生髓。它中央微微凸起,并闪烁着淡淡青芒,所以我才能确定。"
沈洲停住脚步解释道。他声音平淡,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而已。
教室里立刻骚动起来,大伙都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在众人眼里,沈洲的本事远远超过了周群。
楚岚微微点头,脸上红晕更浓。望着那张脸,沈洲心神也为之一荡。
"开个价,这块绿玉髓你打算多少钱出手?"周群忍不住问道。
他悔恨不已,差点把当铺里那些专家的八辈祖宗问候个遍。这些笨蛋,居然让这个小子在自己眼皮底下捡了个大漏!
"既然是从你手里捡的漏,我可以便宜点把它转让给你!在五年前,龙港拍卖会上,一块同样品相的绿玉髓拍了五十万。过去这么多年,绿玉髓的价格只会增加不会减少。你就准备四十二万吧,明天早上,我带着它去正源典当行,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物!"
"四十二万!"听到这个数字,大伙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沈洲刚花五百五十块买到手的玉石,转眼间卖出了四十二万的高价!
沈洲歪着头,镇定自若的看着周群。
周群则像被人扇了几个耳光似的,脸涨得通红。
对于那件事,他很有耳闻,就是因为那次拍卖会,收藏界才兴起了绿玉髓的收藏热。
他感觉胸口发闷,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正源典当行当品价格一向压得很低,只有他们捡别人漏的份,却没想到,今天居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他更加不解的是,沈洲为什么偏偏要了四十二万?
因为一般要价,都会凑个整数的,就算沈洲要四十五万,甚至是五十万,他也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对于这块绿玉髓,他是志在必得的。
他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沈洲。给他的感觉,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很多他看不透的东西。
"这些年来,正源典当行没少趁人之危,占了很多便宜,怎么,吐出一点来都不肯吗?"沈洲问道。
对于正源典当行,他倒是没什么好印象,那不过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罢了。
教室里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周群身上,他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四十二万就四十二万,我们周家还不在乎这点小钱!"周群色厉内荏的吼道。
其实他心里很清楚,虽然有些憋气窝火,可总的来说,周家还是很有赚头的。
"那就按你说的,明天早上典当行见!"周群阴沉的脸上,满是狠色。
"小子,敢捡我们周家的漏,我要让你怎么吃进去,怎么给我吐出来!既然你送上门来,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沈洲似乎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急匆匆的向外面走去。
"谢谢你帮我解围!"
楚岚感到压力陡然减弱很多,如沐春风的笑着说道。
"不用客气,因为我也得到了好处!"沈洲脚步都没停留一下,说道。
这一幕,当然被周群看在眼里,怒道,"沈洲,你以后再也不用来上我的课了!"
沈洲默默摇头,"以后我不仅不会来上你的课,估计连学也不能上了!"
不明白他这句话什么意思,就在大伙议论纷纷时,沈洲从学校里出来,打了一辆车,向奉阳医院方向赶去。
走廊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沈洲三两步跑进一间病房。
病房里非常冷清,在靠着窗户的一张病床上,他父亲沈平川正倒在那里。
他脸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二目微闭,两颊深陷,瘦得只剩皮包骨,跟死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沈洲母亲吴桂琴坐在病床旁边,眼圈通红,好像刚刚还哭过。
这一幕,在沈洲脑海里浮现过很多次,前世,他就这样眼睁睁看着父亲离世。
见沈洲进来,吴桂琴像找到主心骨似的站起身来,拉着他手臂,抽泣着说道,"洲儿,医院说我们欠医疗费,把你父亲从icu病房转移出来了。"
听到"洲儿"两个字,沈洲鼻子有些发酸。他暗自庆幸,老天让他重生,再次回到母亲身边。
他安慰着母亲,"妈,您放心,医疗费的事我想办法解决!"
吴桂琴拉着沈洲坐在病床跟前。这些天一直守在医院里,她有些心力交瘁,失神的望着倒在病床上的丈夫。
"我们按时把医疗费交给医院,可他们不仅不肯救治你父亲,还不让我们离开。韩阳来了好几次,一定是他在从中作梗!"
听到"韩阳"这个名字,沈洲紧紧握住拳头。父亲甚至沈家落到今天这种地步,都是拜他所赐!
出事前,沈平川在怀远门古玩城有自己门面,沈家日子过得也很滋润。
韩家几次想要收购沈家门面,沈平川当然不同意。韩家就做了个套,使得沈家落到这种境地,沈平川急火攻心,只剩下半条命。
韩家就要借这件事,让沈家家破人亡!
沈洲轻轻拉着父亲干瘦得像树枝一样的手臂,跟母亲说道,"我不会让他如愿的!"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外面有人说道,"什么人这么大口气?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随着"嘭"的一声响,病房的门被人一脚踢开,几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
为首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身上穿着阿玛尼外套,手指上戴着一只大拇指指甲大小的红宝石戒指,一双皮鞋擦得油光可鉴,有些发白的脸上,满是阴狠的神色。
在他在身后,跟着四名身穿黑衣的壮汉,那是他的手下。
真是冤家路窄,他居然又找上门来了!来的人正是韩家三公子,韩阳!
韩阳大摇大摆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高高的敲起二郎腿。
"奉京医院有我们韩家一半股份,你们要交多少医疗费,当然是我们说得算。没我同意,你们谁也别想离开,我要老沈死在这里!"
沈平川缓缓睁开眼睛,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把门面和住所都抵押给你们,我们已经一无所有,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韩阳阴恻恻的看着沈平川,冷笑着说道,"老家伙,你命挺大的,居然还没死!让我放过你们,也可以!"
听他所说,似乎还有缓和余地,沈平川夫妇都屏住呼吸,听他讲下去。
韩阳拿出一支烟来,手下赶紧帮他把烟点着。他吸了一口烟,然后轻轻的把烟吐出来。
嘴角上翘,露出一副令人讨厌的笑意来。
"老太婆,要是你答应给我擦一年鞋,我或许会网开一面,让老沈头保住这条命!"
说到这里,他把脚提起,煞有介事的朝着吴桂琴晃了晃。
"至于你这个没用的儿子,就给我们韩家打扫厕所吧!我要让奉阳城所有人都知道,得罪我们韩家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沈平川气得脸色发白,不停咳嗽着。吴桂琴脸青一下白一下的,她微微叹了口气。
对她来说,只要家里人平安无事,就算受些屈辱,她也能忍受。
走到韩阳跟前,吴桂琴压低声音,问道,"三少爷,我们答应你的条件,可以立刻帮我丈夫治疗吗?"
"那是当然!"韩阳高昂着头,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把脚向着吴桂琴面前伸了伸。
吴桂琴扭头看了丈夫一眼,泪花在她眼里闪动着。
要不是遭遇这场变故,沈家日子过得不错,吴桂琴从来没受过这种屈辱。
她咬着牙打算给他擦鞋。
"这样擦可不行,你要跪下,用衣服擦!"韩阳漫不经心的说道。
不仅韩阳,连他身后的保镖,也满脸得意的神色。
真是欺人太甚!
沈洲走过去,把母亲扶到一边。
对于韩阳的人品他很清楚,就算答应了他的条件,他也不会履行承诺。
在前世,沈平川就这样死在医院里。而更加令人气愤的是,韩阳用医疗费要挟,直到最后,沈洲都没能把父亲尸体带回去,这已经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吴桂琴的泪水终于流出来,说道,"只有这样做,他才会放过我们!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沈洲低声说道,"妈,您就不用管了,剩下的事交给我处理!"
然后冷声问道,"你开个价吧,要多少钱,才肯帮我父亲治病?"
韩阳不屑的看了沈洲一眼,"你还真不知天高地厚!据我所知,你们沈家家底已经折腾光了吧?"
"你别管那么多。尽管开价,我去想办法!"沈洲针锋相对的说道。
"好吧。"韩阳伸出四根手指,轻轻晃了晃,"你准备四十万吧!把这笔钱给我,我就不再为难你们!"
"四十万!"听到这个数字,沈家夫妇差点背过气去,这简直就是抢劫!
如果换做从前,区区四十万,还难不住沈家。可现在,不要说四十万,他们连四百都拿不出来。
吴桂琴腿一软,一下子坐在地上。
韩阳阴沉着脸看着沈洲,"如果明天中午之前,拿不到这么多钱,你们就等着给老沈收尸吧!"
沈洲表情倒是很镇定,因为他前世经历过这一幕,当时韩阳开的也是这个价,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先让你猖狂几天,这笔账我们慢慢算!"沈洲寻思着。
"一言为定!不许你耍赖!"
韩阳像不认识他似的,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冷笑着说道,"你们还不值得我耍赖,我们走着瞧!"
他站起身来,吩咐着手下,"你们两个给我守住门口。除了小的以外,老的不许离开病房一步,否则立刻把腿给我打断!"
"是。"两名保镖答应着,目露凶光的盯着沈家人。
韩阳在保镖的簇拥下,走到门口处,忽的停住脚步,回头说道,"我不会亏待你们,一日三餐还是有保证的。"
他跟手下说道,"你们把医院吃剩的残汤剩饭按时拿给他们,别饿死他们!"
他放肆的大笑,走出去很远,笑声还在回荡着。
那两个人各自拉了一把椅子,像二鬼把门似的,守在门口处。
沈平川脸色苍白的倒在病床上,有些喘不过气来,吴桂琴轻轻拍打着他后背。
沈平川咳嗽着,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
"韩家真不给我们活路!洲儿,你别管我们,自己逃命去吧!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随便他怎么处置好了!"
沈洲拉着父亲手臂,前世没能救活他,已经成了他的一块心病。这次绝对不能让那场悲剧重演!
"爸,明天把钱还上,就能治好你的病了。"
沈平川老泪纵横的说道,"都怪我当初太执迷不悟,才让沈家落到这种下场,还连累了你们母子!"
吴桂琴帮他把泪水擦掉,陪着他在一边流泪。
"爸,我一定要把属于我们沈家的东西都拿回来!"沈洲一字一顿的说道。
对于沈洲的话,沈家夫妇也是半信半疑的。可他们已经别无选择,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沈洲身上。
到了傍晚时分,韩家一名手下坏笑着端来几份饭菜。饭菜都馊了,他真把别人吃剩的东西,给沈家人端了来。
把饭菜放在桌子上,他板着脸说道,"把饭吃了。你们要是饿死,我就没法跟少爷交代了!"
望着这两个狐假虎威的家伙,沈洲冷哼一声,现在还不是收拾他们的时候。
他到外面买了几分饭,一家人吃过饭,都在病房里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已经亮了。
沈洲知道,中午时分,韩阳肯定还会再来,要是拿不到钱,父亲的命就真保不住了。
他让父母在病房里等着。从医院出来,他直接打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在正源典当行门口停下,沈洲从出租车上下来。
那是一栋三层小楼,牌匾上写着"正源典当"四个烫金隶书大字。
沈洲推开门走进去,典当行内装修得很华丽,几名服务员在忙碌着。
沈洲把来意跟他们说清楚,一名服务员把他领到一个房间门口。
告诉他,"少爷就在里面等着。"
沈洲点点头,轻轻把房门推开。
一个装潢考究的房间出现在视野当中。墙壁上挂着各种字画,在两侧屋角处,各摆着一个一米多高的青花瓷花瓶。
无论字画还是花瓶,不过是些摆设罢了,并没有真品,这是一个会客厅。
最显眼的是,在朝着房门的地方,摆着一张红木桌子。
周群正坐在桌子后面,在他身边,站着六名保镖。周群阴沉着脸,冷冷的盯着沈洲。
"场面倒是不小!"这都在沈洲意料之中,他旁若无人的在靠墙的沙发上坐下。
气氛有些沉闷,周群本想给沈洲一个下马威,可沈洲似乎根本没把他们看在眼里。
"你胆子还真不小,居然一个人就来了!"周群凶巴巴的说道。
"我这个人最讲信用,既然已经谈好,我当然要遵守约定。"盯着他的脸,沈洲淡淡说道,"钱准备好了吗?"
给周群的感觉,沈洲就像到银行来取钱的,他那些手下不过是些摆设罢了。
周群鼻子差点被气歪。
"既然你守约,我也不会言而无信!把钱给他拿过去!"
一名手下答应着,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鼓鼓的皮包来。
他拎着皮包走到沈洲跟前,把它放在茶几上面。
周群铁青着脸,强压住怒气,"你数数,里面装着四十二万!"
沈洲把背包打开,里面装满了百元大钞。
他根本就不用数,因为周群肯定不会在钱数上耍诈。
可想要把这些钱带走,却不是件容易事。
沈洲把绿玉髓拿出来。看到它,周群眼睛就是一亮。那果然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
虽然这笔买卖周家肯定不会亏本,可他却觉得被这个年轻人给耍了,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他朝着手下一努嘴,冷冷的说道,"把东西收起来,然后把他腿给我打断,让他从这里爬出去!我们周家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听到他的吩咐,那几名手下一起向沈洲围拢过来。
沈洲仍旧稳稳的坐在原处,他早就料到周群会有这一手。如果怕了他,也就不会来了!
只是还没等他们动手,就听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服务员正说道,"这位小姐,里面有客人,麻烦您稍等一下!"
"哼,什么客人比我还重要?"随着说话声传来,房门被推开,一道俏生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处。
在场的人眼睛都是一亮,来的人正是楚岚。
看到她,周群嚣张的气焰立刻消失,表情有些尴尬。
服务员有些无奈的站在楚岚身边。
在楚岚身后,跟着五六名身穿黑色西装的彪形大汉。
楚岚面如寒霜的盯着在场的人,看到沈洲时,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一些。
"原来是楚小姐,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周群陪着笑打招呼。
虽然在课堂上,周群可以装腔作势让楚岚出糗。
可在奉阳市,周家和楚家实力相差甚远,无论周群多么霸道,也不敢惹怒这位楚大小姐。
楚岚哼了一声,在手下簇拥下走到沈洲跟前,问道,"他没难为你吧?"
"还好。"沈洲说道。
楚岚在沈洲身边坐下,"我知道周群的人品,怕你吃亏,才特意来帮你。"
沈洲也没想到她会来,有些感激的说道,"谢谢你来帮我。"
"那块绿玉髓品相不错,"楚岚继续说道,"我跟父亲商量了一下,他同意四十五万买入。"
她边说边拿出一张银行卡来,放在茶几上面。没想到她也对绿玉髓很感兴趣,这下周群有些慌了。
楚岚从中插一脚,弄不好真要落个鸡飞蛋打的结果了。
他只得说道,"楚小姐,我先出的钱,它是属于我的。"
"哼,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楚岚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沈洲。
沈洲点点头,指着茶几上的钱袋,"他说的没错,这就是他给的钱!"
在收藏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所谓先到先得。既然人家已经花了钱,那么买卖就成交了。
连楚岚也得遵守这个规矩。可她仍旧有些不放心的问道,"他是不是威胁你了?"
其实不用沈洲说,从现场的情况就能看得出来。
周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沈洲把经过告诉楚岚,那么之前的约定就得作废,绿玉髓就要归她所有了。
"是啊,他要打断我的腿!"沈洲说道。
"周家人就是这种德行,既然他要挟你,那么你们的约定也就无效了!"楚岚就在等他这句话,"不管他出多少钱,我出四十五万,绿玉髓我要定了!"
周群本来以为稳超胜券,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
他当然不敢得罪这位楚小姐,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沈洲。
如今决定权在沈洲手里,一方出四十二万,还威胁要打断他的腿。
另一方直接出四十五万,沈洲会选择哪一方,其实已经很明显。
周群有些懊恼的搓搓手。
沈洲的表情倒是很淡定,就像这件事跟他没关系似的。
"虽然他不讲信用,可我这个人却很讲原则。既然他先出的价,那么绿玉髓就是他的!"
楚岚盯着沈洲看了好一会,"你是因为怕他吗?有我在,他不敢把你怎样!"
沈洲冷笑着了一下,"我才不会怕了他,否则我就不来了。想打断我的腿,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吧!"
听到他的话,在场的人都是一愣。
周群特意打听过沈洲的身世,虽然之前沈家有些背景,可如今家道衰落,根本就对他构不成威胁。
沈洲连看都没看周群一眼,在他眼里,周群更像是个死人。
"这个小子狂得很,"周群跟楚岚说道,"这下你亲眼见到了吧!"
他双手叉着腰,凶巴巴的说道,"在奉阳城,敢这么威胁我的人还没生出来!"
"准备后事吧,你还剩七天寿命!"
沈洲把绿玉髓放在茶几上,然后拎起钱袋就往外走。
这下周群彻底被弄懵了,看沈洲的表情,他所说并不像假的。
周群尽量缓和一下语气,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求人有这样求的吗?"沈洲连脚步都没停一下,继续向外走。
楚岚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原本以为,沈洲是受害者,却没想到,周群反被将了一军。
周群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陪着笑脸说道,"兄弟,都是我不好,麻烦你把这件跟我说清楚!"
他拉着沈洲在沙发上坐下,吩咐手下把典当行最好的茶摆上来。
刚刚还叫嚣要打断沈洲腿的周群,转眼间就把他当成了座上宾。
沈洲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水,问道,"你最近经常失眠多梦,六神无主。一闭上眼睛,就梦到一个无头人站在床前。我说得对吗?"
周群脸色变得煞白,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通过表情,楚岚就能看得出来,真被沈洲给说中了。
"你会相面吗?"她疑惑的问道。
"我不会相面,可我对玉石有些研究。所有事情,都是那块无事牌引起的。"沈洲指着周群挂在脖子上,引以为傲的阳绿玉牌说道。
听到他的话,周群赶紧把无事牌摘下来,连同金链子一起放在茶几上。
可他还是半信半疑的问道,"这块玉牌是我们典当行首席鉴定师特意给我挑选的。他说玉牌可以养人,能保护我逢凶化吉。"
"不错,玉是可以养人,可凶玉却起到相反的作用。"
"凶玉?"作为典当行的大少爷,周群当然明白凶玉的含义。
"怎么可能是凶玉?好几位鉴定师都仔细看过,一定是你在胡说八道!"他忍不住朝着沈洲吼道。
"既然你不信,那就算了!"沈洲作势要站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外面走进来,随着啪的一声响,周群后脑勺被人扇了一巴掌。
周群被打得一愣。要知道,不要说在正源典当行,就算在整个奉阳城,敢打他的人也不多。
他凶巴巴盯着对方,这才看清楚,打他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对方穿着非常朴素,白皙的脸上满是怒色,正瞪着周群。
周群立刻没了脾气,"爸,您……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正是正源典当行老板周宏运。
他瞪了周群一眼,"群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人要虚心!要不是这位小兄弟提醒,你的命还能保住吗?"
周群被骂了个狗血喷头,可在父亲面前,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灰溜溜的站在一边。
周宏运这才问道,"小兄弟,你很有眼光,玉牌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宏运态度异常温和,也很谦逊。
"楚小姐,你也来了!"他笑着跟楚岚打招呼。
"我担心您这位公子又在仗势欺人,所以特意来看看!"楚岚毫不客气的说道。
周宏运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既然对方这么说,沈洲也不好再隐瞒。因为他的下一步计划,还要从周家人身上实施。
"周先生,您可以仔细看看,在玉牌左下角,有一个针孔大小的红色印记。"
周宏运赶紧拿起放大镜,仔细看了看沈洲所说的地方。他的手一抖,无事牌差点落在地上。
他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沈洲。
那里果然有一点小小的红色印痕,就算用放大镜,如果不仔细看,也很难发现。
"那是血沁,也就是说,这块无事牌沾过血!"
作为典当行老板,周宏运对于古玩也颇有研究,沈洲说到这里,他就已经明白。
能把血渗进无事牌里,说明它在地下埋了很长时间,这是一件陪葬品,也就是沈洲所说的凶玉。
周宏运满脸惭愧的说道,"小兄弟,你果然是高人!请指点迷津,只要能救犬子一命,不管您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沈洲就在等着他这句话,"您客气了,不过,我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您。"
"这个好办!"对于周宏运来说,没什么比他儿子的命更重要。
"听说您在郊区有一座空着的院落,我想租下来住一段时间。不知道您同不同意?"
众人疑惑的望着沈洲,听他所说,似乎对于周家情况了如指掌。
因为周家很久以前住在郊区,后来开典当行逐渐发达,才搬到奉阳城里来,那座院落也就空了下来。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沈洲居然会对那座院落感兴趣。
那座院落已经空了很久,对于周宏运来说,倒是没有什么损失。
他本以为,沈洲会提出什么更过分的条件来。
"小兄弟,这个好办,我现在就答应你,房子你随便住。你救了犬子一命,就算我报答你的吧!"
沈洲摇摇头,说道,"据我所知,在郊区那样的一座院落,一年租金大约要两万。这两万块,就算我付的租金了!"
沈洲从钱袋里拿出两万块钱来,放在茶几上面。
周群忽然明白过来,难怪沈洲当初要了两万块零头,原来他早就计划好了!
他斜着眼睛,仔细看了看这个年轻人,他越发看不透这个人。
虽然不知道沈洲有什么目的,可这件事肯定不简单。
他知道,父亲答应人家的事,是没法改变的,他面色不善的盯着沈洲。
见沈洲满脸不容置疑的神情,周宏运说道,"既然小兄弟你执意如此,那么这笔租金我就收下了!"
周宏运让人把钱收下。
沈洲接着说道,"想要解除凶玉的纠缠,倒是很简单。只要把它埋在寺庙佛像前的香炉内。三个月后再取出来,就没有大碍了!"
周宏运这才松了一口气,朝着周群吼道,"还不按照这位小兄弟所说的去做?"
"我一会就去办!"周群不敢再把无事牌带在身边,而是把它放进一个木盒里面。
既然事情已经办妥,沈洲不想多耽搁,因为已经到了中午时分,估计韩阳很快就要去医院,得赶紧回去才行。
他站起身来,楚岚也跟着站了起来。
知道他们要走,周宏运一直送到房门口,说道,"二位请慢走!"
他吩咐着周群,"群儿,你送他们一程,我就不远送了!"
沈洲很客气的说道,"请您留步!"
沈洲和楚岚并肩向外面走去。楚岚这次前来,主要是因为不放心沈洲。
至于绿玉髓,对于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走在他身边,从侧面望着沈洲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楚岚有一种很踏实的感觉。
周群默不作声的跟在人群后面,他一直也没想明白,沈洲为什么要租周家那处院落。
到了典当行门口,楚岚在一辆红色跑车旁边停住脚步。跑车后面,是她手下开来的两辆黑色轿车。
楚岚有些惋惜的问沈洲,"你真要退学吗?"
沈洲点点头,说道,"是啊,因为我还有比上学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楚岚还想说些什么,可当看到站在沈洲身后的周群时,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周群,你记住!如果你敢动沈洲一根汗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自从在课堂上,沈洲帮她解围后,楚岚就对他很有好感。这个一向心高气傲的楚家大小姐,才特意来帮他。
周群讪笑着说道,"楚小姐,你也亲眼看到了,我哪敢动他?"
楚岚噗嗤一笑,她当然看得出来,沈洲并不是那种任由别人欺负的人。
她朝着沈洲摆摆手,然后上车,她的手下也跟着上了车。随着汽车轰鸣声响起,三辆轿车沿着公路向远处开去。
沈洲松了一口气,手里拎着那只有些沉重的钱袋。
周群犹豫了一下,问道,"我一直也没想明白,郊区房舍多得是,你为什么偏要租我们家那座院落?"
沈洲神秘一笑,问道,"你想知道答案吗?"
"当然了!"
"你先帮我个忙,然后我就告诉你为什么。"沈洲狡黠的眨眨眼睛。
周群眼珠转了转,他也不知道,沈洲在打什么鬼主意。
他跟沈洲交锋两次,结果每次都是完败,他怕再次落入沈洲的圈套之中。
可越是如此,他好奇心越强。还是忍不住问道,"要我帮什么忙?"
沈洲看了看钱袋,说道,"带着这么多钱,打出租车又不太方便,麻烦你帮我送到医院去。"
"这个……"周群犹豫了一下,他一直都不服气,气哼哼的说道,"我倒要看看,你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他把自己那辆宝马吉普开出来,在沈洲面前停下。沈洲上车,让他把车开到奉阳医院门口。
周群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沈洲把绿玉髓卖给自己,是为了给父亲交医疗费。他对于沈洲的印象,多少改观了一些。
他们两个进到病房里,韩阳还没来。
沈平川夫妇二人心急如焚,吴桂琴赶紧迎过来,问道,"洲儿,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沈洲拍了拍背包,"已经办成了,钱就在里面。"
吴桂琴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洲。
四十万确实是一大笔钱,沈家夫妇虽然亲戚朋友很多,平时关系也不错,可一提到钱,都躲得远远的,特别是在他们落难时,更怕惹上麻烦。
她疑惑的问道,"洲儿,你在哪借到这么多钱?"
沈洲指着身边的周群,"是周家大公子借给我的。"
不仅吴桂琴,连沈平川也听说过周群的名字。儿子似乎跟周群关系不错,否则他也不会跟他一起到医院来。
周群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来得仓促,没来得及买礼物。"
沈家夫妇简直把他当成救命恩人,让他在病床旁边坐下。
周群虽然很霸道,可沈家人对他感恩戴德,他的表情很不自然。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传来,韩阳已经领着手下走了进来。
看到坐在病床前的周群,他先是一愣,然后冷声说道,"难怪沈家那个小子不把我们看在眼里,原来是你在给他撑腰!"
在奉阳城,韩家和楚家实力差不多少,周家跟他们之间,还是有些差距的。
周群知道沈家和韩家之间有过结,他当然不想卷进去。
他赶紧站起身来,解释着,"三少爷,您误会了,我来不是这个意思……"
"哼,这个见风使舵的东西!居然敢帮沈家跟我们作对!"韩阳凶巴巴的说道。
周群苦着脸站在一边。韩阳正在气头上,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况且对方也不给他解释机会。
沈洲直接把钱袋向韩阳跟前扔去。钱袋重重的落在地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这是你要的四十万,以后不许再来骚扰我们!"
韩阳以为,沈家绝对弄不到这四十万。他打算玩个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最喜欢看沈家人走投无路的样子。
如今沈洲真把钱弄到,还扔在他脚下,这反倒令他感到很意外。
他铁青着脸,冷冷的说道,"小子,别以为有周家人撑腰,你就会放过你们!在我们韩家面前,周家连一条狗都不如!"
就算周群再不敢惹韩阳,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韩阳这样说自己,他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
他上前一步,怒道,"姓韩的,你别太过分!我们周家可不像沈家随便你蹂躏!"
这两天,先被沈洲捡漏,又被楚岚无视,还被父亲打了一巴掌,周群早就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韩阳又在他头上拉屎,他实在忍耐不住,朝着韩阳吼道。
韩阳虽然一向目中无人,可周群公然站在沈家这一边,再想肆无忌惮的打压沈家人,肯定不可能像之前那么容易,还不如来个见好就收。
他让手下把钱袋捡起来。
他冷着脸,跟沈家人说道,"你们别太得意,就算老沈能活着从医院出去,我也多得是办法收拾你们。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恐怕你没机会了!我要把属于我们沈家的东西都拿回来!"沈洲针锋相对的说道。
韩阳恶狠狠的瞪了沈洲一眼,"我们走着瞧!还有周家,你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哼,走着瞧就走着瞧,我还怕了你不成!"周群怒道。
既然韩家已经把他们当成敌人,干脆就彻底撕破脸算了!
韩阳冷哼一声,领着手下出去,沈家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果然过了不一会,几名医生和护士进来,把沈平川推进icu病房。
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过的话当然不能不算,拿到钱后,韩阳就让医院救治沈平川。
"你爸有救了!"吴桂琴拉着儿子的手喜极而泣。
周群却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蹲在一边,糊里糊涂的站在沈家这一边,得罪了韩家人,以后肯定会麻烦不断的。
吴桂琴不停的向他道谢。
周群满脸尴尬,无功不受禄,吴桂琴越是这样,越令他感到不安。
他跟沈洲说道,"我们出去说点事!"
到了医院外面,周群才发现,爱车的一侧被撞得瘪了进去。不用问就知道,肯定是韩阳干的。
他怒不可遏的抓住沈洲衣领,"都怪你,这些都是你造成的!"
望着恼羞成怒的周群,沈洲微微一笑。他已经被拉下水,想要脱身,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样也好,以后沈家的日子会轻松一些,周家则成了他们的挡箭牌。
沈洲笑着问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租你家房子吗?"
周群这才想起来,自己到医院来的目的。
他松开手,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沈洲。真是好奇害死猫,要是不跟他来,就不会惹上这些麻烦了。
沈洲狡黠的眨眨眼,说道,"你猜!"
周群差点被气疯,抓狂的说道,"快说,否则我跟韩家联合起来收拾你们!"
这个家伙说得出来就做得到,沈洲当然不想再多个敌人,他淡淡的说出两个字来,"捡漏!"
"什么?"周群吃惊的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这个家伙租自己家院落,居然还是为了捡漏!
他眼睛通红,怒道,"你别太过分!我们周家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沈洲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紧不慢的说道,"既然能捡一次,当然也能捡第二次!"
周群差点崩溃,哭丧着脸,"兄弟,你就放过我们吧。你换一家捡好不好?"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据我所知,在你们周家大院,还有一件价格不菲的物件。它价值是绿玉髓的数倍,我的目标就是它。"
周群疑惑的看着沈洲。在周家老宅里面,剩下的不过是些老旧家具罢了。
周家本身就是做典当行的,当然清楚,那些东西并没什么价值。
可周群知道沈洲很有眼光,他说的话肯定不会有错。
他忽然像想到了什么,脸上沮丧的神色一扫而光。按照沈洲所说,那个物件至少值几百万。
要是能找到它,就算韩阳把自己的宝马吉普砸毁也值得了!
他欣喜若狂的说道,"小子你太自信了!我这就去把老宅里的东西全部搬光!就算挖地三尺,我也不让你再占我们周家便宜。"
"你尽管去,我给你七天时间。七天后,剩下的东西都是我的!反正我已经跟你父亲商量好了。"
周期忙不迭的上车,开着汽车,一溜烟似的走了。
沈洲自信的笑了笑,虽然他明告诉周群,在老房子里有大漏,可惜周群不一定能找得到。
他这么做,不过是想让周群心里平衡一些,不想彻底惹怒他而已。
病房里,吴桂琴的表情轻松很多。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沈洲特意打听了周家的情况。周群领着典当行的几名鉴定师,把老房子里的东西都拉了回来。
甚至真像他所说的,达到挖地三尺的程度。
他们把那些东西一件一件鉴定,鉴定师都看花了眼。
连周群都请了假,并没去学校上课,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捡漏上面。
具体有没有找到沈洲所说的大漏,并没有确定消息。
没有韩家人从中作梗,一周之后,沈百川的病情就被控制住。只要再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痊愈。
医生特意叮嘱沈洲,"这段时间,一定要找个安静的地方休养,不能让他生气上火。否则旧病复发,后果将不堪设想。"
周家的老院子刚好适合父亲养病。
就在沈洲家人收拾东西,打算出院时,韩阳带着手下来了。
他沉着脸,手里拎着一只青花六方套瓶,咚的一声,把它放在桌子上。
"老沈,算你命大。虽然你能逃过一劫,可这还不算完!我们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他已经下定决心,不把沈家人逼上绝路,他是不会罢手的。
沈洲把父母护在身后,"我们不会再任由你宰割!你们也小心一些,坏事做尽,报应迟早有一天会落到你们头上!"
韩阳嘿嘿一笑,他笑得有些阴森。
"这是老沈花五千万买的青花瓷套瓶,我给你们送回来了。我提醒你们,还是找个角落,夹起尾巴做人吧,如果你们再敢到奉阳城来,我见一次打一次!"
沈洲当然不会被他吓住。
"我不仅要到奉阳城来,还要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我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韩阳咬着牙根说道,"就凭你吗?我们弄死你,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就这样弄死你没有什么意思。我要让你尝尝绝望的滋味!"
他阴恻恻的目光从沈家三口人的脸上滑过,然后朝着手下一挥手,"我们走!"
在四五名保镖的簇拥下,他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沈洲父母刚刚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紧绷起来。
吴桂琴脸色发白的站在病床前,嘴里不停念叨着,"这可怎么办?"
沈洲安慰着他们。
沈平川双手颤抖着,把那只六方瓶拿起来。
六方套瓶做工精致,在瓶底刻着"大清乾隆年制"六个字。
这只赝品已经做到以假乱真的境界。当初沈平川就是看中它,才不惜把住处和门面都押给韩家。
等后来发现这是个赝品时,沈家已经变得一无所有。
原来这一切都是韩家做的套,沈家因为这件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他把六方套瓶举过头顶,"我们沈家落到这种境地,都是它造成的!"
沈平川气得浑身发抖,想要把它摔碎。沈洲怕父亲旧病复发,赶紧把六方套瓶接过来。
"爸,您别生气。既然韩家用它弄得我们差点家破人亡。同样我也要用它,让韩自食其果!"
沈平川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沈洲。
沈洲表情异常冷静,并不像一时生气才说出这些话来。
其实从沈洲把那四十万拿到手,沈平川夫妇就觉得儿子像换了个人似的。
沈洲很小心的把那只六方套瓶收好,沈家人收拾好东西从医院出来。
外面的阳光很温暖,沈平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上,多少有了一丝活气。
沈家住处已经归韩家所有,沈洲打算打辆车,直接到韩家老宅去。
这个时候,一辆宝马吉普在他们面前停下,随着车门被推开,周群从车上下来。
"知道伯父今天出院,我特意来接你们!"
连沈洲也没想到,周群居然会来帮忙。
沈洲嘴角带着一丝笑意,他这次来,目的肯定不那么简单。
把行李和日用品放在后备箱里,大伙都上了车。
吴桂琴满怀歉意的说道,"小周,这段时间没少麻烦你,真是太谢谢你了。"
周群笑着说道,"您太客气了。我和沈洲关系很好,这点小忙不算什么。"
他的话说得很爽快,就像跟沈洲关系很好似的。
沈洲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其实不用说,也能猜到他的来意。
周群轻车熟路的开着车,到了一个院落外面。这里处在郊区,环境非常安静。
周群把大铁门上的锁头打开,然后把门推开,一个宽敞干净的院落,出现在大伙面前。
院子里的方砖很新,应该是最近才铺上去的。
吴桂琴很满意的说道,"小周,你想得很周到,还特意帮我们把院落收拾得这么干净。"
周群笑着没有说话。
在院落尽头处,有一排四间砖瓦房。
虽然很久没住人,周宏运还是经常安排人来打扫,房子一点破败的模样也没有。
房间里的陈设,包括家具和碗筷都是新的,像特意给他们准备好的。
在左手边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双人铁床,是给沈平川夫妇用的;过道右手边的房间,则是沈洲的住所。
吴桂琴夫妇当然非常高兴,忙着收拾东西。
周群则拉着沈洲到了外面。
他脸上的笑容立刻收敛起来,凶巴巴的问道,"你是不是又在耍我?我把整个院子都挖开,并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根本就没找到你说的东西!"
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
沈洲说道,"看在你把院落以及房间收拾一新的份上,我就让你开开眼。"
对于他的话,周群也是半信半疑的。
听他所说,并没找到什么值钱的东西,沈洲心里更加有底。
因为在前世的2017年,也就是两年之后,周家在这座院落里,找到一件价值不菲的物件。
这件事轰动了整个奉阳城,所以沈洲才会如此胸有成竹。
在报纸上,他见到过那件古董,那是一只乾隆年间的青花瓷鱼藻纹大缸。
沈洲把整个院落打量一番,然后向着房子东面走去。
周群不屑的说道,"你就是在故弄玄虚!你连来都没来过,怎么知道这里有值钱的物件!你就别跟我演戏了!"
沈洲懒得搭理他。
在院子东侧,有一个用红砖搭成的简陋厕所,因为房子一直没人住,厕所已经被废弃。
见沈洲到厕所里来,周群更加得意。
"你能想到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这里根本不可能有你所说的东西。"
周家的厕所很简单,上面搭着两块木板,当做踏脚的地方,下面就是茅坑。
茅坑早已经被清理干净。
周群虽然搜查得很仔细,却没注意过这个茅坑。因为谁也不可能把值钱的东西,藏在茅坑里面。
因为这件事,他还特意问过他父亲。在发达以前,周家祖上也是普通人,并没有什么收藏历史。
连周宏运也不清楚,周家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茅坑上搭着的两块木板已经腐烂,沈洲把它们搬开,然后跟周群说道,"周兄,你既然来了,那就帮个忙吧!"
"东西在这里?"周群的舌头伸出来,差点缩不回去,这确实很令他意外。
沈洲到院子里找来一把铁镐,然后跟周群一起,把茅坑上面那层红砖撬开。
在三层红砖下面,是一口用来当茅坑的大缸。大缸外面满是泥巴,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沈洲朝着周群招招手,"周兄,帮我把它搬出去!"
这下,周群终于有些明白,难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东西?
他心跳加快,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自己把整个院落翻了个遍,却万万没想到,最值钱的东西,居然在茅坑里面。
他苦着脸,跟沈洲各自抓住大缸的一侧,然后用力一拔,大缸被他们给拉了上来。
他们两个抬着大缸到了院子里。
吴桂琴见他们两个搬了这么个沾满泥污的东西出来,不解的问道,"你们在哪弄到这个东西的?"
沈洲没给她解释,而是端来一盆水,把大缸从里到外擦拭干净。
随着图案逐渐清晰起来,周群目瞪口呆的望着那口大缸。
它通体粉白,遍布釉里红鱼藻纹,高约七十公分,口径约五十公分,口小腹大。
周群像傻了似的,结结巴巴的说道,"乾隆年间的釉里红鱼藻纹大缸?"
他围着大缸转了好几圈,眼睛像被吸住了似的,一直也没离开过它。
沈洲背着手站在一边,歪着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问道"这个物件还不错吧?"
"你……"周群指着沈洲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才疑惑的问道,"你会算吗?怎么知道我们家有这么值钱的东西?连我父亲都不知道这件事。"
沈洲高深莫测的说道,"我不会算,可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东西。"
过了一会,周群才从惊疑中缓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兄弟,既然是在我们周家捡的漏,要不还像那块绿玉髓一样,把它卖给我算了!"
沈洲摇摇头,说道,"不好意思,这次不能再卖给你。因为我已经有了买主!"
"什么?"听到他的话,周群更加有些摸不着头脑。
在没拿到东西之前,沈洲就已经物色好买主,这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他仍旧不死心,说道,"在奉阳城,比我们周家有实力的家族并不多。如果卖给我们,肯定不会让你吃亏的。"
望着这个当初叫嚣要打断自己腿的家伙,沈洲一本正经的说道,"这次真不行,我要把它卖给怀远门古玩城里的聚宝斋。"
"聚宝斋?"听到这个名字,周群犹豫了一下。
他心里很清楚,聚宝斋还是很有名气的。虽然比不上他们正源典当行,却也颇有实力。
老板宋浩轩原本是省博物馆副馆长,退休后才开了这家古玩店。
他眼光极好,对于各种藏品更是了如指掌,最主要的是,他跟沈平川关系很好。
沈洲执意要把它卖给宋浩轩,也是一件无可厚非的事情。
可他仍旧不死心,这口鱼藻纹大缸是件难得的珍品,要是把它收入囊中,几年后再转手卖出,肯定会收获很大的惊喜。
他眼珠一转,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道,"虽然你父亲和宋浩轩关系很好,可据我所知,当初你父亲拿到那只六方套瓶时,特意让宋浩轩帮忙看过。就是因为宋浩轩说它是真品,你父亲才决定把它买下的。我怀疑,宋浩轩和韩家一起做套,你父亲才落到那么凄惨的境地。"
听到他的话,沈洲脸上浮现出一丝狠色来,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周兄,这次真的无能为力。我答应你,如果再有好东西,我先考虑让给你们!"
从沈洲表情上,就能看得出来,这次买卖是没得谈了。
周群恼羞成怒,指着沈洲的脸,"姓沈的,你给我记住!你几次三番的占我们周家便宜。东西虽然在你手里,我要让你有命赚钱,没命花钱!"
这个家伙终于原形毕露,凶巴巴的盯着沈洲。
"我知道,你一定会把东西给聚宝斋运去。我会等着你,让你人财两空!"
他撂下一句狠话,扭头就向着大门外面走去。
吴桂琴满脸疑惑的看着周群。
他们两个刚刚还聊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家伙忽然发了这么大的火。
他问沈洲,"洲儿,小周没少帮我们忙,你怎么惹他生气了!"
她朝着周群的背影喊道,"小周,我已经准备好了饭,要不,你吃过饭再走?"
周群气乎乎的说道,"我才不吃你们家饭,以后沈洲再去奉阳城,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随着汽车轰鸣声传来,周群开着宝马吉普离开。
吴桂琴有些担忧的看着沈洲。她当然知道,周家有权有势,沈洲不仅得罪了韩阳,又得罪了周群,沈家树敌越来越多。
沈洲笑着说道,"妈,他只是一时气愤。我好好跟他解释一下,就没事了。"
吴桂琴这才点点头。
沈洲知道,周群这个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把那只釉里红大缸找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然后回到房间里,跟父母吃饭。
一家人安安稳稳的坐在一起吃饭,沈洲感到踏实很多。
在前世,他曾经无数次想着跟父母坐在一起吃饭时的情景,如今终于如愿以偿。
第二天早上,沈洲特意雇了一辆车,把那只釉里红大缸装在车上,汽车向着奉阳城方向开去。
汽车刚刚进城,便有几辆黑色轿车开来,把他们的去路拦住。
汽车司机被吓了个够呛,赶紧把车停住。
随着对方的车门被推开,十几名身穿黑衣的大汉从车上下来。
他们整齐的站在路边,其中一个人把中央那辆车车门拉开,一道身影从里面走出来。
看到他,司机被吓得脸色煞白。
跟沈洲说道,"是周家大公子,这下麻烦了。我们真惹不起他!"
沈洲跟他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周群背着手,满脸怒气,在保镖簇拥下,向这边走来。
他敲了敲车窗户,说道,"下来把!你以为可以悄悄进城?简直是做梦!我已经在你家周围布好眼线。你一出门,我就知道了。现在想把东西卖给我也晚了!既然你不识抬举,我要让你人财两空!"
对方排场倒是很大。沈洲不紧不慢的从车上下来。
周群哼了一声,"你捡我们周家漏还捡上瘾了!既然是我们家院子里的东西,就该属于我们所有!来人,先把东西抬到车上去,再把这小子给我打个半死!让他知道知道,周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周群手下有的去抬汽车上的鱼藻纹大缸,有的向着沈洲围过来。
周群则背着手站在一边,脸上满是狠色。
他几次三番被沈洲戏弄,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否则,他将成为整个奉阳城的笑话。
货车司机被吓得远远躲在一边,眼看着几名黑衣人把车厢打开。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人已经把沈洲围在当中。
望着对方气势汹汹的模样,沈洲表情仍旧很淡定,就像这件事与他无关似的。
"周群,你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以为按照我所说,把玉牌拿去庙里就没事了吗?"
没想到,沈洲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周群脸色立刻变得很难看。
玉牌简直成了他的噩梦,结果沈洲又提到这个茬。
他忽然有些明白,像沈洲这么聪明的人,肯定能猜到,自己不会放过他。
这么一想,他头上就直冒汗,赶紧吩咐着手下,"住手!"
那些人都停住手,满脸疑惑的看着周群。
周群手指着沈洲,色厉内荏的吼道,"这招能救你一次,不可能一直都管用。我才不信你的鬼话!"
从他表情就能看得出来,他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其实早就已经心虚。
沈洲漫不经心的说道,"你把衣服拉开看看,胸口处是不是有一个黑色印痕?"
周群慌忙把外套拉开,他的脑袋立刻嗡的一声,眼前有些发黑。
沈洲说得一点也没错,黑色印痕大小跟玉牌一模一样,在阳光照射下,青幽幽的看着非常怕人。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仔细看了看那块印痕,朝着沈洲吼道,"你怎么知道?"
"我很了解你的脾性,当然要给自己留下条后路。当时我只告诉你,怎么处置那块玉牌。却没告诉你,怎么驱除残留在你体内的邪气。"
眼看着自己又落进对方设计好的圈套之中,周群都快要崩溃了。
"这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就算死,也要拉着你当垫背的!"
"来吧!"沈洲稳稳的站在原地,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你放心,你会死得比我惨一百倍!"
沈洲脸上满是不容置疑的神色,他们谁也不可示弱。
周群的脸青一下白一下的,他们对视了足有五六分钟。
周群忽的用力跺跺脚,怒道,"遇到你,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服了!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
他打算带着手下离开。
"你想回去找风水先生解决这件事吗?我可以告诉你,在这个世上,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帮你。你可以去试试,不过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周群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他犹豫了足有几分钟,才满脸沮丧的问道,"说吧,你要我怎么做,才肯帮忙?"
这些都在沈洲意料之中,"你既然来了,就帮我个忙吧!"
"帮什么忙?"
周群原本胜券在握,结果又是完败,只得无奈的问道。
沈洲扭头向着箱货跟前走去。"你们跟着我就行了!"
周群领着手下上了车。
连货车司机也没想到,沈洲仅仅几句话,就化解了这场危机。
他当然知道,这位周公子心狠手辣,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他满脸崇拜的看着沈洲。
箱货发动起来,向怀远门古董城方向开去。
周群等人的五六辆黑色轿车,则像保镖一样跟在他们后面。能让周群当保镖的人,在整个奉阳城也找不到几个。
他冷着脸,接连栽到沈洲手里,他很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
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往里跳。
怀远门古玩城规模很大,除了在马路两边,各矗立着一排门面之外,还有很多零散摊位,人流如织的非常热闹。
望着风驰电掣而来的车队,街上的人赶紧闪到一边。
作为奉阳城虽大的古玩城,经常有大人物出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沈洲让箱货司机把车停在一个店面门口。
店面装修得异常气派,匾额上写着"聚宝斋"三个烫金隶书大字。
古玩店门敞开着,这里就是沈洲的目的地。
他从车上下来,打算先打个招呼,再把鱼藻纹大缸搬进去。
沈家门面也在这条街上,沈洲对于这里的情况非常熟悉。
因为聚宝斋是沈平川朋友开的,所以沈洲更是轻车熟路。
他刚刚走到门口,还等没进门,忽然两道身影仿佛两堵墙似的,拦住他去路。
沈洲停住脚步,这才看清楚,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
他们正冷着脸,阴恻恻的看着沈洲。
这两个家伙沈洲倒是见过,他们都是韩阳手下,当初在医院里,就是他们守着病房的门。
"你胆子还挺大的,居然敢到城里来!我们老大吩咐过,要见你一次打一次!"
真是冤家路窄!
在这两个凶神恶煞一样的家伙当中,个子高一些的那个人名叫张强。
在医院时他最猖狂,特意把别人吃剩下,已经馊了的食物拿给沈家人。
另一个人名叫李顺,仗着韩家有钱有势,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强阴恻恻的说道,"今天,你落到我们手里,别想再溜掉!说吧,想让我们打断你哪条腿?我要让你以后再也不敢到城里来!"
被他们挡在外面,沈洲特意向店里看了一眼。
他看到宋浩轩的身影在门口晃动一下,便消失了。
自己要到店里来的事,之前只告诉过他。而韩家人不可能这么巧,刚好守在这里。
这件事一定是他在背后捣鬼,看来之前猜测的果然没错。
沈洲不紧不慢的说道,"我就站在你们面前,随便你们怎样好了!"
"哼,不知死活的东西,嘴巴倒是挺硬!李顺,要不我们每人打断他一条腿,让他从奉阳城爬出去!"
李强答应着。
望着他们凶相毕露的模样,沈洲朝着身后喊道,"周群,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听到"周群"两个字,他们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在奉阳城,周群多少还是有些名气的,当然不像沈洲那么好对付。
周群坐在车里,他跟韩阳已经有了过结,原本不打算参与这件事。
他反倒很想借着他们的手,给自己出口恶气。可沈洲喊自己来帮忙,他又不敢不露面。
他只得冷着脸,从车上下来。
随着其他几辆车的车门被推开,十几名身强体壮的大汉跟着他下车。
望着这个阵势,李顺和张强下意识的后退好几步。
李顺心很没底,说道,"周群,你别太过分!这件事跟你无关!你要是插一脚进来,三少爷不会放过你的!"
周群最讨厌别人用韩阳来压制他,特别是上次,爱车被韩阳给撞了个大坑。
一想到韩阳,他牙根就有些发痒。
听李顺提到韩阳的名字,他更是一肚子气。
"韩阳又能怎么样?我才不会怕了他!"
他冷着脸看了沈洲一眼,如果跟韩家人正面交锋,自己就要彻底被他给拉下水。
可他更不敢得罪沈洲,冷冷的问道,"说吧,你打算怎么处置他们?"
沈洲脸上满是狠色,如果不给他们些厉害瞧瞧,估计韩家人会更加猖狂。
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周家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刚才他们说要打断我的腿,你就用同样办法对付他们吧!"
听到沈洲的话,周群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有些骑虎难下。
李顺和张强被十几个人围在当中,立刻成了霜打的茄子,可他们倒是不肯服软。
李顺凶巴巴的说道,"周群,你要是敢动我们一根汗毛,周家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的!"
周群咬着牙根说道,"我最讨厌的就是拿我家人威胁我。既然如此,我倒要看看,韩阳能把我怎样!动手!"
他的话音刚落,十几名大汉便向着李顺和张强围攻过去。
惨叫声顿时响起,他们两个被众人摁在地上,立刻鬼哭狼嚎的。
几分钟后,随着凄厉的惨叫响起,人群向着周围散开。
李顺和张强从人群里面露出来,他们脸色煞白,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周群手下下手非常狠,他们两个每人被打断一条腿,挣扎着向马路边爬去。因为剧痛脸都扭曲了,再也不敢乱说一句话。
既然已经得罪韩家人,周群索性得罪到底,朝着他们喊道,"你们告诉韩阳,如果再敢胡作非为,你们就是他的榜样!"
李顺和张强苦着脸,哪里还敢搭茬,他们爬过的地方,地面上留下长长的血迹。
他们爬到路边,拦了一辆车,逃命似的没了踪影。
周群擦了擦了脸上的汗水,跟韩阳结仇,估计韩家很快就会反击,得做好准备才行。
他没好气的问沈洲,"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箱货司机被吓得躲在车里不敢出来。
沈洲慢条斯理的说道,"麻烦让你的人帮忙,把鱼藻纹大缸搬下来,抬到店里去!"
周群哼了一声,吩咐手下照办。
沈洲付了车费,货车司机忙不迭的发动汽车,一溜烟似的没了影子。
沈洲这才向门面里面走去。
刚刚走到门口,一个有些发福的身影便从店内迎出来。他拉着沈洲手臂,不停的嘘寒问暖。
他穿着一件唐装,脸色发红,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给人一种很精明的感觉。
他就是聚宝斋老板,沈平川的好朋友宋浩轩。
宋浩轩拉着沈洲进到店里,边问他父亲的病情,并说,"最近很忙,没来得及去看望他,很过意不去。"
冷眼看着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沈洲心里寻思着,"你接着表演吧。我的复仇计划,就要从你开始了。"
跟他接触过很多次,沈洲对于他的性格倒是很了解。
这是个两面三刀的家伙,因为曾经当过博物馆副馆长,做人非常圆滑,更喜欢占小便宜。
对于看得上眼的物件,他一般都自己收购。
而对于那些看不上眼,或者需要资金量很大的物件,他就会利用自己的关系,把买主召集来。
如果谁买了物件,他还可以从中拿到一些佣金。正是因为如此左右逢源,宋浩轩简直富得流油。
沈洲跟他说道,"父亲的病已经好多了,过一段时间会来拜访你。"
"没事就好。"
聚宝轩规模倒是不小,朝着门口的地方,摆着一排柜台。
两边靠着墙的位置,放着两排博古架,上面摆放着宋浩轩收集来的各种古玩。
在店面另一侧,有一个客厅,里面摆着一个用树根雕成的桌子,周围放着几把木椅,古色古香,倒是给人一种很雅致的感觉。
宋浩轩让沈洲在椅子上坐下。
这个时候,周群已经领着人,把那只大缸抬进来。
随着"咚"的一声,他们把它放在桌子旁边。
宋浩轩当然认识周群,赶紧跟他打招呼。
周群哼了一声,瞪了他一眼,然后气呼呼的在沈洲身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
那些保镖都站在他身后。
宋浩轩当然看到了他们在外面打架的情景,以为周群还在为那件事生气。
他赶紧把最好的茶拿出来,给他们喝。
沈洲这才说道,"宋伯伯,我父亲说,这个物件很不错。他说跟你是好朋友,给别人不放心,所以特意给您带了来。"
宋浩轩斜着眼睛,看着那只大缸,"洲儿,不瞒你说,如今这种东西鱼龙混杂,真假难辨。你这么信任我,我当然非常高兴。不过我也得仔细看看才行!"
"您请便!"
宋浩轩从客厅里出去,去拿鉴定古玩需要的工具。
周群不屑的说道,"这个老家伙又能占到便宜了。我一直也没弄懂,你为什么一定要把东西卖给他!"
沈洲当然知道,他还在为这件事耿耿于怀。
"这么做,自然有我的目的!"
跟沈洲交锋几次,周群当然明白,沈洲心思缜密,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他现在的想法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他看来,沈洲跟瘟神差不多,跟他在一起,只会给自己惹麻烦。
可事情还没办完,又不能就这样离开。他干脆一声不吭的坐在一边喝茶。
过了好一会,宋浩轩才回来。他一只手里拿着十倍放大镜,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把小刀。
小刀跟医生用的手术刀差不多少大小,异常锋利,锋刃隐隐闪烁着光芒。
沈洲当然知道他要做什么,也不打扰他,任由他处置。
宋浩轩先用放大镜把鱼藻纹大缸仔细看了一遍,脸上浮现出一丝惊喜的神色来。